齊玥往日都是巳時前往去安廣王,今日特意用完午膳,未時才駕馬前往。
剛入王府便有一名小厮帶她前往。
齊玥到時,隻見齊湛正教齊珵練習書法,身影一白一紅,挺拔的身姿卻出奇的一緻,這番倒多了幾分平常人家的溫馨之感。
聽得仆人的通傳聲,齊珵放下墨筆,高聲喚着,帶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四哥!”
齊珵急步奔向齊玥,齊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頭。
“幾日不見,珵兒又高了。”齊玥伸出手撫在齊珵發頂比劃身姿,笑道:“珵兒日後定比四哥還高。”
齊珵皺起眉頭,“我想和四哥一樣高。”
齊玥聽得不由得輕笑出聲,連連說是,随後與對方一同踏入寬大的水榭之中。
齊湛望着兩人親如同胞兄弟的模樣嘴角早已勾起一抹笑意。
水榭四角均擺上了冰塊,升起的白氣騰在半空中,一呼一吸盡是清涼之意。
“七叔。”齊玥行禮時,一縷碎發從冠中滑落,黏在汗濕的頸間。
“坐下歇歇。”齊湛推來一盞冰鎮梅子湯,青瓷碗壁凝着水珠,“你的丹青一向出色,今日可否為我作幅畫?”
齊玥這才注意到角落備好的筆墨。宣紙雪白,徽墨幽香,連顔料都是上好的礦物彩。
“七叔想畫什麼?”
齊湛笑道:“仕女圖,如何?”
未等齊玥回話,他輕拍雙手,便有一名姿容甚佳的女子款款而入,向幾人一一行禮後,便立于齊玥正前方不遠處。
女子立在光影交界處,垂眸的模樣像極了......
齊玥指尖一顫,像極了那人執卷時的姿态。
“七叔,這是為何?”
“作完畫,我便告知你。”
齊湛一招手,立于水榭四角的仆人便将丹青筆墨擡至齊玥身前,很快又有仆人擡着冰塊送至一旁。
齊湛挽起袖口,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研墨的姿勢極雅,腕骨在動作間若隐若現,“今日我來為你研墨。”
拒絕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終究咽了回去。
齊玥提筆蘸墨,筆尖卻在觸及宣紙時遲疑了。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上官時蕪也是這樣握着她的手,一筆一畫教她勾勒山水。
不遠處的一座閣樓,正有兩名妙齡女子倚欄眺望着下方水榭中的人兒。
“那人便是長陵郡王?”
慕容沅聽着二妹慕容蘊的問話隻略一點頭,未有言語,視線卻還是落在了齊玥身上。
看着齊玥身着一身绛色長袍作畫的模樣,心中卻升起一絲不悅。
“長陵郡王相貌當真是俊秀無比。”
慕容蘊平日常聽得坊間關于長陵郡王容冠大燕的傳說,隻是從未見過,直至今日見到對方才知坊間所言不虛,世間竟真有這般容顔昳麗的男子。
慕容沅輕輕擰眉,而後笑道:“二妹,莫不是看上長陵郡王了?”
慕容蘊立馬收了視線,急切道:“長姐,你在胡說什麼?我……隻是有感而發。”
“有感而發?蘊兒隻見長陵郡王一眼便有了感情?”慕容沅轉身坐上一旁的軟塌,視線依舊落于下方水榭。
慕容蘊到底是閨閣女兒,哪裡禁得起慕容沅多番調侃,面紅耳赤,急切的跺着雙腳,玉佩绶帶随之叮叮作響。
“長姐,你再取笑我,我日後便再不來了。”
慕容沅瞧了對方幾眼,随後搖頭無奈道:“罷了,我不說便是。”
少女羞惱地跺腳離去,珠簾晃動間,慕容沅的笑容漸漸冷卻,她望向水榭中專注作畫的齊玥,眸色深了幾分。
兩個時辰後,最後一抹朱砂點綴完畢。
“七叔現在可以說了?”齊玥擱筆,腕骨泛酸。
夕陽西斜,幾人身影越發斜長,水榭内擺放的冰塊已換了幾波,坐與齊玥一旁的齊珵也不知何時俯在一旁睡着了,身上正蓋着薄衾。
畫紙被夕陽染成琥珀色。齊湛俯身端詳畫作,指尖輕撫過仕女的面容:“筆法精妙,形神兼備。”
“七叔過譽了。”
齊湛緩緩收起笑容,起身走至女子身旁,忽然話鋒一轉:“長陵覺得,此女容貌如何”
齊玥心頭一緊。
兩個時辰的描摹,那女子的眉目早已深烙腦海,确實像極了......她急忙掐斷思緒,“容貌甚佳。”
齊湛略一挑眉,将衣袖負于身後,又問:“僅此而已?”
齊玥喉嚨發緊:“姿容絕代堪比國色。”
齊湛輕笑出聲,舉步坐回原位,衣袖撫于案幾,掩去畫上女子一半容貌,淡淡道:“長陵,你不知大燕國色女子另有其人?”
齊玥後背瞬間沁出冷汗,雖不知道齊湛何意,卻還是第一時間低眉順目。
長睫在眼下投下陰影,掩去眸中驚惶,低聲道:“長陵平日甚少了解。”
齊湛沒有繼續說下去,看着齊玥低眉的模樣,不由得端詳了幾番,如扇葉般的長睫将琥珀色的眼睛襯得越發清澈純淨。
“長陵,這女子你收了留作侍妾如何?”
齊湛這話說的極其輕巧,似乎與平日的高雅閑談無半分不同,可齊玥心中驚駭卻已翻湧千層,貼身衣物幾乎濕盡。
今日七叔是怎麼了?難道是發覺她女子身份?
不,不可能,齊玥第一時間就否決了這個想法,可不管如何,她都隻能硬着頭皮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