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常陽王已有婚約,這般招惹我算什麼?”她狠狠擦拭着自己被吻得紅腫的嘴唇,卻怎麼也擦不掉那烙在心底的溫度和觸感,“那晚你說的那些話,我已經很明白了……”
上官時蕪望着她通紅的眼眶和狼狽擦拭的動作,心口一陣刺痛。
她清晰地記得乞巧節那夜,自己是如何用最溫柔的語氣,說着最殘忍的判決:“可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這世間……容不下這樣的情意。”
如今,這話從齊玥說出,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冰刃,直直捅進她的心窩,反複攪動。
上官時蕪強壓下心口翻湧的劇痛,望着齊玥泛紅眼尾那顆被自己碾得模糊的“淚痣”,低笑出聲,卻帶着哽咽。
她用染血的指尖,撫過齊玥頸側劇烈跳動的脈搏,感受着那鮮活的生命力在她指下奔湧。
“可阿玥難道忘了,那夜醉酒是誰主動吻了我?望月樓那晚又是誰先解了我的衣帶?阿玥,是你先招惹我的。”
她的指尖順着齊玥的頸線滑下,輕輕勾了勾那微微敞開的領口。
齊玥别過臉,可發燙的耳尖暴露了她的動搖。
上官時蕪趁機再次扣住她抵在自己肩頭的手腕,用巧勁一拉,将人拉得更近,幾乎鼻尖相貼,彼此的睫毛都快要糾纏在一起。
“我是不想拖你入局。”她望進齊玥濕潤的眼底,“可你還是甘願跳進聖上設的局。”
“這就是你的解釋?”齊玥聲音止不住的發顫,“先是拒我于千裡之外,用最冰冷的話刺傷我……現在又……”
她說不下去了,巨大的委屈和痛苦扼住了她的喉嚨。
“因為我後悔了。”上官時蕪打斷她的話,另一隻手擡起,撫上齊玥中衣的系帶,指尖纏繞着柔軟的絲縧,“皇權鬥争的水太深,我不舍得讓你涉險……”
她掌心貼上齊玥劇烈跳動的心口,“那晚,你的心跳也是這般快。”
上官時蕪的每一個觸碰都像烙鐵般灼熱,讓齊玥渾身顫抖。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如潮水般湧。
望月樓醉人的夜色,交纏的呼吸,衣帶滑落時的聲音,還有那個她主動獻上的、帶着酒意與絕望的、永生難忘的吻……
“上官時蕪!”齊玥像被那些回憶燙傷,用盡力氣推開她,卻因重心不穩,反被上官時蕪順勢扣住腰肢向後一帶。
兩人身體再次緊密相貼,上官時蕪腕間染血的紗布在齊玥月白的衣襟上擦出一道刺目的紅痕。
“女傅請自重。”齊玥偏頭露出脆弱的頸線,聲音卻軟得毫無威懾力,更像是帶着泣音的嗚咽。
她的手指徒勞地抵着上官時蕪的肩,卻推不開分毫。
上官時蕪的指尖順着衣襟滑落,最終停在心口。
掌心下,那顆心髒正劇烈跳動着,像隻被囚禁的鳥,拼命撞擊着牢籠,她輕輕一點,“這裡,明明還記着我。”
一滴淚砸在指尖,燙得她指尖微蜷。
齊玥擡起微顫的手,在上官時蕪眉眼前凝滞,目光複雜難辨,有愛,有恨,有痛,有掙紮。
最終,她隻是替她攏緊因掙紮而松散的衣襟,指尖擦過她頸側細膩的肌膚,留下轉瞬即逝的灼熱,“那晚,是我逾矩了。”
上官時蕪望着她背身整理衣襟的背影,心如刀絞。
行至門前,她突然駐足,沒有回頭。
“阿玥,我從沒想要嫁給常陽王。”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的心,從來隻在你這裡。”
“對了,那顆東珠,确實很襯你的眼睛。”
上官時蕪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齊玥緩緩蹲下身,一片片拾起地上的碎瓷。
鋒利的邊緣割破指尖,鮮血滴在碎瓷上。
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漸漸停歇。
.
雨後的清晨帶着潮濕的清新,齊玥站在銅鏡前束發,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唇瓣,昨夜沉水香混着胭脂的氣息似乎還萦繞在鼻尖。
那人唇舌的溫度和喘息,都如同蝕骨的毒,深深烙印在感官深處。
“王爺,馬車備好了。”
連竹的聲音驚碎回憶。
齊玥垂眸,青玉扳指扣上拇指的瞬間,眼底所有波動都被掩藏。
月白錦袍如水傾瀉,腰間羊脂玉溫潤生光,将昨夜雨中的狼狽盡數洗去,隻餘一身清貴疏冷。
平原王府的朱漆大門前,段覓微早已候在石階上。
她穿着鵝黃色襦裙,發間金步搖在晨光中閃閃發亮,見齊玥下車,立即提着裙擺迎上前。
“王爺今日來得真早。”段覓微笑得明媚,故意伸手去拂齊玥肩頭,指尖在玄色披風上流連。
齊玥配合地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兄長在看着。”
廊柱旁,段懿倚靠而立,臉上鞭痕未消,眼神卻仍放肆地在齊玥身上遊移,見她與段覓微親近,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鸷,随即搖着折扇踱步而來。
“舍妹與王爺真是親近。”段懿踱步過來,手中折扇輕佻地想去挑齊玥的下巴。
“兄長!”段覓微迅速擋在齊玥身前,聲音陡然轉冷,“父親正尋你商議要事。”
段懿讪讪收回手,卻仍盯着齊玥修長的脖頸:“王爺這般好皮相,覓微,你可要看牢了。”
他話音未落,忽見齊玥拇指上的青玉扳指轉了幾圈,頓時想起那日鞭梢破空的劇痛,踉跄着退後半步。
段覓微察覺齊玥的緊繃,立刻挽住她的手臂:“我們去遊湖吧,聽說新到了一批錦鯉。”
馬車内,段覓微望着齊玥緊繃的側臉,忽然輕笑:“王爺方才是不是想擰斷我兄長的脖子。”
齊玥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淡淡道:“我不介意讓他的鞭傷再添幾道。”
段覓微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貼上齊玥的側臉:“你今日熏的什麼香?和上官女傅慣用的沉水香很像呢。”
齊玥身體一僵,随即若無其事地推開她:“你戲過了。”
“是嗎?”段覓微意有所指地看向窗外某處,“可觀衆已經就位了。”
湖岸邊,上官時蕪正站在柳樹下與幾位貴女寒暄,她穿着藕荷色對襟襦裙,發間隻簪一支白玉蘭,在姹紫嫣紅中素淨得格格不入。
齊玥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段覓微掐了她手心才回神。
“王爺扶我上船吧。”段覓微突然高聲,将柔荑遞到她眼前。
畫舫上,齊玥故意摟着段覓微的腰肢幫她站穩,餘光瞥見上官時蕪手中的團扇停滞的弧度。
心中升起一絲近乎報複的快意,卻又在轉瞬間被更大的空虛吞噬。
段覓微倚着雕花欄杆,指尖繞着金步搖垂下的流蘇,眼睛卻盯着齊玥的側臉,“王爺生的這般好顔色,難怪冷心冷情的上官女傅都為你折了傲骨。”
湖風拂過齊玥束起的高馬尾,她端起青瓷酒杯抿了一口:“段小姐今日話太多了。”
段覓微不依不饒地湊近,“那王爺說說,是怎樣讓端方自持的上官大人……”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光彩,“動了凡心的?”
“你我合作,不代表能越界。”齊玥聲音冷了下來,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岸邊。
那人原本站立的地方,此刻隻剩柳枝空蕩。
段覓微突然輕笑出聲,指甲輕輕敲擊酒壺:“王爺看什麼呢?”
她順着齊玥的視線望去,故作驚訝道:“哎呀,那不是上官女傅的船嗎?”
不遠處,一葉扁舟正破開粼粼波光向他們駛來。
上官時蕪站在船頭,藕荷色裙裾被風吹得翩飛,像隻振翅欲飛的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