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卷着落葉掠過草場,齊玥勒馬而立,遠遠便看見齊珵獨自一人站在場邊,身旁并無侍從,顯然是刻意為之。
“四哥!”齊珵迎上來,“可算等到你了。”
齊玥利落地翻身下馬,順手揉了揉弟弟的發頂。少年發絲柔軟,帶着淡淡的沉水香她指尖一頓,又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突然約我賽馬,打的什麼主意?”
齊珵眉眼一彎,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許久未見四哥,甚是想念。”
齊玥環視四周。
偌大的草場空無一人,連平日打掃的馬夫都不見蹤影。秋風送來遠處山林的沙沙聲,混着幾聲孤零零的鳥鳴。
“四哥稍等。”齊珵突然皺眉,捂着肚子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去就回。”
不等齊玥回應,少年已快步離去,背影挺拔如松,哪有一絲不适的樣子。
齊玥無奈搖頭,牽着赤歌在原地踱步。
風突然大了。
草場盡頭傳來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碎了午後的寂靜。
齊玥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擡眸望去。
一人一馬自遠處而來,竹青色披帛在風中翻飛,如一抹淡雲掠過金黃草浪。
即使隔着這麼遠,即使那人戴着帷帽,她也能一眼認出。
她的騎術是那人親手教的,從握缰的姿勢到踏镫的角度,每一處細節都刻在骨子裡。
馬兒漸近,帷帽下的面容漸漸清晰。
上官時蕪勒馬停駐,玉指掀起輕紗。
遠山眉下,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清清冷冷望過來,唇上胭脂淡得幾乎看不出,素玉簪映着天光,在鬓邊投下細碎的影。
“王爺。”她唇角微揚,“好巧。”
齊玥握緊缰繩。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巧合。
蕪姐姐定是早料到自己會出現,卻還是配合着演這出“偶遇”的戲碼。
就像賞菊宴上,明明看見自己為段覓微擋茶時指甲都掐進了掌心,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女傅怎麼在此?”齊玥故作平靜地問。
上官時蕪目光掃過空蕩蕩的馬場,意有所指,“珵殿下說,讓我教他騎術。”
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不過看來,殿下臨時有事離開了。”
齊玥抿了抿唇。
齊珵那小子拙劣的借口,她們都心知肚明,卻誰也不說破。
“女傅既然要授課,本王就不打擾了。”她作勢要調轉馬頭。
“王爺。”上官時蕪喚住她,聲音裡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來都來了,不賽一場?”
齊玥動作一頓,她回頭時,便見上官時蕪摘下帷帽,發絲被秋風吹得微微揚起。
上官時蕪輕擡手腕,素白的紗布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她知道齊玥的目光一定會落在這裡。
“王爺怕輸?”她微微偏頭,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許。
齊玥知道這是激将法,再想到望月樓那夜上官時蕪說出的絕情話,還有自己不得不進行的計劃,她便又狠下了心。
“女傅說笑了。”齊玥移開視線,聲音比秋風還冷,“本王隻是覺得,與女傅同賽,未免……”
上官時蕪忽然策馬靠近,竹青色的披帛拂過齊玥的手背,帶着熟悉的沉水香。
“未免什麼?”她輕聲問,呼吸拂過齊玥的耳廓,“王爺是怕赢了我勝之不武,還是怕輸給我?”
齊玥攥着缰繩的指節發白。
她知道這人是故意的,從精緻的妝容到腕間顯露的紗布,都是她精心設計的,就像乞巧節那夜的鹣鲽情深一樣。
一切都是設好的局罷了,可即便知道這是局,她還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本王隻是覺得,與女傅同賽,未免勝之不武。”齊玥強迫自己穩住聲音。
上官時蕪輕笑,指尖撫過馬鬃。
“王爺好生自信。”她擡眸,目光在齊玥緊繃的下颌流連,眼底笑意更深,“不如添個彩頭?”
秋風卷着草屑掠過兩人之間。
“若王爺赢了……”她故意放慢語速,看着齊玥不自覺地繃直脊背,“我便答應你一個要求。”
齊玥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若我赢了……”上官時蕪忽然傾身,沉水香撲面而來,“王爺需回答我一個問題。”
齊玥别過臉,避開那過于灼人的視線和氣息,“可惜,本王沒什麼想問的。”
“是嗎?那王爺是怕了?”
熟悉的沉水香萦繞在鼻尖,齊玥幾乎要控制不住去抓住那隻近在咫尺的手,但她隻是冷着臉調轉馬頭:“既然女傅執意要比……”
上官時蕪看着齊玥泛紅的耳尖,唇角微勾。她不急不緩地理了理缰繩,故意讓腕間的紗布更加顯眼。
“三圈定勝負。”她輕聲道,“王爺請。”
兩匹馬并排而立,在秋日的草場上投下交錯的影子。
齊玥用餘光瞥見上官時蕪專注的側臉,想起多年前陽光明媚的午後,蕪姐姐手把手教她握缰的樣子。
“駕!”
馬蹄聲驟然響起,驚起一片飛鳥。
兩匹駿馬在草場上飛馳,揚起一片細碎的金黃草屑。
上官時蕪始終保持着半個馬身的距離,既不超越也不落後,卻恰好讓齊玥看清她随風飛揚的發絲和纖細的腰線。
“王爺的騎術退步了。”上官時蕪的聲音混着風聲傳來,帶着幾分刻意的惋惜,“當年教您時,可不是這樣的。”
齊玥強迫自己目視前方,可餘光卻不受控制地瞥向身側。
上官時蕪纖細的腰肢随着馬背起伏的弧度,讓她想起那些被環在懷中教導騎術的日子。沉水香萦繞在鼻尖,比任何迷藥都要令人心神恍惚。
第三圈過半時,上官時蕪忽然加速。齊玥下意識策馬追趕,卻在即将超越時猛地勒住缰繩。
這個伎倆她太熟悉了。
當年這人教她騎射時,就愛用這招來測試她的判斷力。
馬兒嘶鳴着揚起前蹄,上官時蕪已經等在終點,她微微喘息的樣子,讓齊玥想起那年夏天,她們在荷花池畔乘涼時,蕪姐姐被荷葉上的水珠打濕衣襟的模樣。
“王爺承讓了。”
上官時蕪唇角微勾,擡手将散落的發絲别至耳後。這個簡單的動作由她做來,帶着渾然天成的風流韻緻。
齊玥别過臉去,卻掩飾不住泛紅的耳尖,“女傅騎術精湛,本王甘拜下風。”
上官時蕪輕笑了一聲,輕輕策動白馬,再次靠近,她伸手拂去齊玥肩頭的草屑,指尖暧昧的擦過對方頸側的肌膚。
“那麼按照約定……”她微微傾身,壓低的聲音帶着誘惑,沉水香的氣息将齊玥牢牢籠罩,“王爺該兌現承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