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撕開了她強撐的冷靜,上官時蕪自己都沒察覺,她的聲音裡帶着幾分哽咽:“我推開你是我的錯,可你……”
她突然收聲,因為齊玥的眼淚正砸在她手背上,滾燙得吓人。
齊玥抓住她的手腕,“我知道蕪姐姐是為了護我周全,可我……”
“那你就用這種方式報複我?”上官時蕪猛地抽手,目光落在齊玥脖頸處那方繡帕上。
段家的金線牡丹在月光下刺眼得很。
她突然伸手扯下,素白的手帕取代了那方繡帕,上官時蕪系結時指尖擦過齊玥的鎖骨,忽然低頭在那處狠狠咬了一口。
“嘶——”齊玥倒抽一口冷氣,痛得身體繃緊,卻依然站得筆直,一動不動,任由那排整齊的貝齒深深陷入皮肉。
直到濃重的血腥味在清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上官時蕪才松了口。
她伸出舌尖,近乎無意識地舔過那個新鮮滲血的深深牙印。
“記住了。”她後退一步,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你的身上隻能有我的痕迹。”
轉身時,她的背影挺得筆直,袖中攥緊的拳頭,指節泛着青白,洩露了她心底翻湧的情緒。
齊玥望着那道漸行漸遠的素影,突然蹲下身拾起地上斷成兩截的白玉蘭簪。
簪頭的蘭花摔裂了一片花瓣,她将斷簪小心收入懷中,指尖撫過那個還在滲血的牙印,忽然低笑出聲。
真是……霸道得可以。
月光下,那個牙印漸漸凝成暗紅的痂,像一枚烙印。齊玥系好衣襟,最後看了眼上官時蕪離去的方向,轉身朝相反的小徑走去。
暗處,段覓微松開掐出血痕的掌心,她望着廊下那個孤獨的身影,輕輕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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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車馬漸次啟程。
齊玥親自護送段覓微回平原王府,車窗垂簾半卷,隐約可見段覓微倚靠在軟枕上,绯色衣袖微垂,露出包紮好的箭傷。
齊玥端坐對面,神色沉靜如常,指尖卻在袖中握着那截斷簪,昨夜上官時蕪轉身時散落的發絲,仿佛還在眼前飄蕩。
不遠處,齊湛負手而立,目光陰沉地盯着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指節捏得發白。
“王爺。”暗衛低聲禀報,“長陵王親自送段小姐回府。”
齊湛冷笑一聲,眼底暗流湧動:“長陵竟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子。”
暗衛垂首,不敢接話。
齊湛盯着馬車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冷冷道:“去查查,段家最近和兵部的往來。”
另一邊,南明王府的馬車内。
車簾随颠簸微微晃動,漏進幾縷暮色。
上官時蕪端坐車内,素白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口絹帕,沉水香早已淡得幾不可聞,卻仍教她想起昨夜那人懸在半空、最終未能落下的指尖。
“長姐。”上官時安屈指敲了敲小案,見她回神,目光在她唇上凝了凝,忽然傾身撥亮車角鎏金燈。
暖光霎時漫開,照見她唇角一點結痂的傷痕。
“昨夜風大?”上官時安指尖轉着空茶盞,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上官時蕪擡眸,案幾映出她冷清的眉眼,她下意識抿唇,結痂處又滲出絲縷腥甜。
“獵場蚊蟲多。”她抽了張新帕子按在唇上,羅帕立刻洇開淡紅。
上官時安突然笑出聲,指尖點着自己唇角:“這蟲子倒會挑地方。”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莫不是姓齊?”
“啪!”
茶盞重重磕在案上,半盞冷茶濺出。
上官時蕪冷眼掃去,上官時安立刻縮回座位,卻仍憋着笑做了個封口的手勢。
車窗外,暮色漸濃。上官時安玩鬧的神色忽然收斂,他低頭看着手臂上滲血的繃帶,輕聲問:“其實也不必……”
“嗯?”
上官時安用銀匙挑開藥膏,琉璃瓶映出他微蹙的眉,“連心疼都要演給外人看。”
上官時蕪整理袖褶的手頓了頓。窗外燈籠一串串掠過,在她側臉投下明滅的光影,她伸手奪過藥瓶:“轉身。”
“長陵今早射箭時……“上官時安乖乖轉身,話音突然被繃帶勒得一滞,“……手抖得拉不開弓。”
素手猛地收緊,少年疼得“嘶”了聲,上官時蕪面無表情地系結:“多話。”
“是真的!”上官時安突然轉身,“昨日你中箭時,她眼裡那狠勁……”
車廂蓦地寂靜,隻剩車轅吱呀聲。
上官時蕪一根根掰開弟弟手指,将藥瓶塞回他懷中:“《禮記》抄十遍。”
“憑什麼!”
“憑你話多。”她掀開車簾,夜風灌進來吹散未盡的話語。
王府燈籠已近在咫尺,上官時安突然按住她執簾的手:“齊湛今日盯着段覓微看了七次。”
“嗯。”
“他真信了?”少年指尖在案上畫了個連環套。
上官時蕪拍開他的手:“《女戒》再加十遍。”
馬車停穩時,上官時安突然抵住車門,燈籠在他眉宇間跳動,“長姐,你們……”
“下去。”她打斷得幹脆,卻在少年跳下車時輕聲道:“藥兩個時辰換一次。”
夜風卷着這句話,飄進更深露重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