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時蕪背影僵住,垂落的袖口微微發抖。
多久了?
自乞巧節那夜決裂後,“蕪姐姐”三字便成了深埋心底的禁忌。此刻這聲輕喚裹着夜露跌進耳中,燙得她脊骨發麻。
齊玥的拇指正抵在她手腕内側的脈搏上,皮膚下的血液奔流得又快又急,撞擊着她的指腹。
“松手。”上官時蕪命令道,聲音卻不像想象中那麼堅決。
夜風輕易就吹散了這兩個字的力度,讓它們飄蕩在兩人之間,輕飄飄的如同一聲歎息。
上官時蕪發現自己竟然在貪戀這點溫度,她應該掙開的,應該頭也不回地離開的,可是……可是阿玥的指尖在發抖,抖得那麼厲害。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脈搏正透過那層薄薄的皮膚,與對方共振。
齊玥卻将人拽得更近,鼻尖幾乎相觸,她看見對方睫毛上凝着的細碎水光,顫抖的指尖撫上那抹箭傷:“疼不疼?”
指尖将将觸及的刹那,上官時蕪偏頭避開,手中的斷簪“叮”地墜地,在石闆上撞出顫音,她退開時帶起一陣染着沉水香的風。
“不及你讓我疼的萬分之一。”
句話輕得像歎息,卻重得讓齊玥懸在半空的手瞬間失了血色。
她看着夜風卷起上官時蕪散落的發絲,那發間再無一飾的素淨,比任何狠話都更讓她心慌,蕪姐姐向來最愛整潔的。
“蕪姐姐……”齊玥又喚了一聲,嗓音啞得不成調。
上官時蕪背對着她,單薄的肩線在月光下繃得筆直。
“疼不疼?”齊玥固執地又問了一遍,懸在空中的指尖依舊顫抖着,不敢落下。
上官時蕪突然轉過身,向前逼近一步。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她眼角泛起的紅痕,以及唇上被自己咬破、仍在微微滲血的傷口。
齊玥被她逼得後退了半步,腰背抵上古槐樹。上官時蕪趁機逼近,這個姿勢讓齊玥聞到她袖間熟悉的沉水香,混着今夜特有的苦,是安神茶的味道。
“我教過你什麼?”
上官時蕪湊近,呼吸拂過齊玥顫抖的睫毛,她的聲音像一柄薄刃,在夜色中劃開一道口子。
她向前逼近一步,帶起一陣若有似無的沉水香,那香氣像一張無形的網,将齊玥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撒謊的時候……”上官時蕪的指尖劃過她緊繃的下颌線,“别眨眼。”
齊玥喉骨劇烈滾動。
太近了,近到她能數清對方睫毛上凝着的細碎水光,那些水珠要墜不墜的樣子,比任何利器都讓她心口發疼。
“段小姐碰到哪了?”上官時蕪的手突然下滑,隔着衣料撫過齊玥的喉骨,“這裡?”指尖繼續向下,“還是這裡?”
每說一處,指甲就隔着衣料輕輕一刮,齊玥呼吸已亂,抓住她作亂的手腕:“蕪姐姐……”
聲音卻軟得不像話,尾音帶着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我在。”上官時蕪微微仰起臉,月光碎落在她清澈的眸子裡,像揉碎的星河,“我一直都在。”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擊潰了齊玥精心構築的所有防線。
她扣住上官時蕪的後頸,一把拉近,力道大得讓兩人同時踉跄了一步,指尖深深陷入那截纖細的頸線。
她的吻來得又急又兇,帶着壓抑太久的焦灼,齒尖不慎磕到上官時蕪的唇瓣,嘗到血腥味也不肯退卻。
上官時蕪的呼吸驟然紊亂,修剪圓潤的指甲隔着衣料陷入齊玥肩胛,在玄色錦緞上留下幾道皺褶。
她仰頭承受這個生澀卻熾烈的吻,在唇舌交纏間嘗到自己常用的沉水香,齊玥竟連熏香都刻意用了與她一樣的。
這算什麼?
一股無名火起,她發狠地咬破了齊玥探入的舌尖。濃郁的血腥味立刻在兩人唇齒間彌漫開來。
齊玥吃痛地悶哼一聲,她非但沒有松開,反而将人抱得更緊,兩人緊緊相貼,彼此劇烈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裡震耳欲聾。
上官時蕪感受到對方生澀笨拙的吻技。這,也算是她親手教會她的。
阿玥的一切都該由她教會,包括……如何愛她。
“你明明知道……”齊玥的拇指撫過那濕潤的唇角,聲音沙啞得不成調。
上官時蕪推開她,指尖抹過唇上血迹。月光下,她眼角绯紅,唇色卻比往日更豔,像雪地裡綻開的紅梅。
冰涼的手指突然掐住齊玥喉嚨,拇指按在跳動的脈搏上,“我知道什麼?知道你故意讓她碰你喉嚨?”
指尖下滑至心口,隔着衣料感受急促的心跳“還是知道你這裡,跳得比平時快?”
夜風吹散了兩人交纏的灼熱呼吸。齊玥看着上官時蕪泛紅的眼尾,突然低下頭,将臉埋進她的頸窩裡,“……我錯了。”
這三個字輕得像一聲歎息,卻讓上官時蕪瞬間紅了眼眶,她想起乞巧節那夜,自己也是用這樣輕的聲音,說着最絕情的話。
明明是自己先推開她的……
可……
她本該繼續冷着臉的,可當齊玥的唇小心翼翼貼上她手臂的傷時,所有準備好的冷言冷語都化作了喉間一聲輕顫。
這道箭傷已經結痂,此刻卻像是被重新撕開一樣灼痛。
“别……”她擡手想推拒,指尖卻不由得穿入齊玥發間。
沉水香混着血腥氣萦繞在鼻尖,讓她想起望月樓那夜,那時齊玥也是這樣,生澀卻熱烈地吻她。
夜風掠過樹梢,上官時蕪忽然清醒過來,她抵着齊玥肩膀将人推開,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清冷:“王爺這是做什麼?”
月光照見她淩亂的衣襟和泛紅的耳尖,與冷靜的語氣形成鮮明對比。
齊玥看着她迅速整理衣冠的動作,忽然覺得心口發脹,她的蕪姐姐就連狼狽時都保持着那份刻進骨子裡的清冷與高傲。
“蕪姐姐……我錯了。”齊玥的聲音悶在她頸窩處,帶着前所未有的柔軟,“我不該疏遠你,不該讓她碰我,更不該說那些傷人的話……”
上官時蕪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修剪整齊的指甲在齊玥掌心留下幾道淺淺的月牙印。
遠處蟲鳴聲忽遠忽近,襯得夜色愈發寂靜。
“王爺認錯,倒顯得下官不識大體了。”她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指尖突然攥住齊玥衣領,“你可知我看着你與她親密時,是什麼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