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别鶴微點頭:“一起走吧。”
門僮推開大門,五月的空氣已經有些悶熱,周别鶴的秘書将車開到台階下,葉青瀾落後他半步,步伐略顯遲疑。
周别鶴顯然注意到了,等了她一下:“青瀾,怎麼了?”
葉青瀾默然兩秒,擡眸看他:“我以為你要下周才回國。”
她的眼睛很漂亮,柳葉型,瞳孔映着月亮,清亮澄澈。
周别鶴微微揚眉,等待後半句話。
她說:“所以,我還沒有搬去綠溪。”
原本是準備下周挑一天不加班的時候搬的。
周别鶴聽出了言外之意,他在竹林環繞的蟬鳴聲中唇角勾了勾:“看來是我回來早了。”
葉青瀾有些尴尬,手機鈴聲打破寂靜,是搬家公司的電話,他們可能已經到了。
她揚了揚手機:“搬家公司,約了今晚的。”
“要幫忙嗎?”
“送我去銀河園就可以。”
周别鶴走下台階,親自拉開車門:“已經快九點了,來不及的話就明天吧,别耽誤你休息時間。”
“來得及,我東西少。”葉青瀾按滅手機,又補充了一句,“平時睡得也晚。”
周别鶴西服敞着,她彎腰上車時發絲擦過他的衣襟,鼻尖飄來溫柔清冽的香氣。
車門關上,周别鶴從另一側上車。
開車的人不是之前見過的司機,而是周别鶴的秘書,叫程奉。
他自我介紹完,葉青瀾禮貌點了下頭。
到銀河園的時候,搬家公司的人已經在小區門前等着了,為了隐私和方便,葉青瀾讓對方派來的是全女收納師。
下車前,她客套了一句:“周總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周别鶴已經松了領帶,整個人不再那麼正式,散漫地靠着座椅,聞言微笑:“好。”
“……您請。”
葉青瀾刷開門禁,帶着收納師們上樓,開門的時候收納師們先進,周别鶴停在門口。
“不用換鞋。”葉青瀾說,“反正之後要請人大掃除的。”
周别鶴這才邁進去。
房子不大,一百多平,卻異常整潔。起居室沙發對面挂的不是電視機,而是錯落排布的藝術畫。
玄關處放車鑰匙的托盤是海棠花瓣形狀,一旁豎立的玻璃櫃中香水依照瓶身高低自上向下擺放。
空氣中彌漫着柔美的鸢尾粉香。
非常清晰鮮明的,獨居女性的寓所。
葉青瀾先帶着收納師們去卧室和衣帽間,向她們交代要收拾的東西。
她衣帽鞋包不多,不像蔣思賢那樣能裝滿百來平的衣帽間。且擺放得很整齊,幾乎是可以直接打包搬走的程度。
不過不需要全部帶走,隻帶走常穿常用的就好。
銀河園離公司近,以後如果加班晚了,她還可以回來将就一晚。
安排完,收納師們開始幹活。
葉青瀾出去給周别鶴泡茶。
他沒有在沙發上坐着,而是在看轉角壁龛中的一副相框。
葉青瀾端着茶杯走過去,視線不太自然地掃過相框中的照片,那是她剛上大學的時候拍的。
一身粉白運動裝的十八歲少女,臂下立了個酷酷的黑色長闆,頭戴棒球帽,面朝鏡頭微揚下巴。
“周總。”
葉青瀾把玻璃杯遞給周别鶴,順手将相框蓋下。
“不帶走嗎?”周别鶴問。
“什麼?”
他下巴擡了下。
葉青瀾搖搖頭:“老照片了,就放這吧。”
周别鶴呷了一口茶,沒再多言。
葉青瀾不禁側目。
他做人如此淡然,非那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格,所有的問題一遍即過,絕不會孜孜不倦地勸說對方。
但在君和的管理上,卻是獨斷專行,尺寸不讓。
公與私的切換十分遊刃有餘。
縱然她東西少,收納師們整理的時間也要兩個鐘頭打底,葉青瀾不好叫周别鶴一直等着,便問他要不要先回綠溪。
他明顯是下了飛機直接投身工作,眉眼間雖無倦色,卻難免風塵仆仆之感。
葉青瀾看着周别鶴,相信了那句能做大老闆的都是天生精力充沛的人。
她就不行。
周别鶴放下茶杯,一旗一槍在水中自然舒展出獅峰龍井最柔嫩的姿态,他向外掃了一眼,問:“你方便下去嗎?”
葉青瀾以為他要走:“方便,我送你。”
周别鶴拎上搭在椅背的西服,二人一起下樓,出了單元門禁,程奉站姿端正地拉開後座門。
周别鶴淡聲問:“夫人送來的東西呢?”
程奉俯身,從中央儲物格中捧出一方紫檀圓盒。
夜色下,靜靜躺在裡面的翡翠手镯冰透翠綠,種度驚人。
葉青瀾雖然稱不上珠翡方面的專家,但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見慣了好東西,并非一竅不通。
她記得香港拍賣行拍過一件品相相當的天然帝王綠手镯,最終成交價超九位數。
怔愣的功夫裡,周别鶴已經取出镯子,向她伸出手。
葉青瀾推辭:“我年紀輕,壓不住翡翠。”
周别鶴眼皮未擡,将镯子戴入她腕間。
“長者贈,不可辭。”
他慢條斯理,搬出了一個讓她無法拒絕的理由。
葉青瀾張了張嘴,她的手被周别鶴捧着,男人手指修長勻稱,青筋根根分明,與她相貼的皮膚源源不斷傳遞着熱量。
她幡然醒悟,猛地抽回手,翡翠輕晃,心也一晃。
周别鶴的手被晾在空中,他頓了一下,唇角弧度未減。
葉青瀾轉了下镯子,深吸一口氣,還是搖頭:“太貴重了,我回不起。”
周家底蘊深厚,随便拿出一件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她還不出勢均力敵的禮。
她說着摘掉手镯放回錦盒,周别鶴靠着車身,并未阻攔。
程奉站在一旁,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隻好把目光投向自家老闆。
如葉青瀾所料,周别鶴沒有咄咄逼人地一定要她戴上,他隐在月色下的眉眼依然溫和,定定地望着她,身後是濃郁如墨的小區綠化和夜幕。
片刻,笑了一笑:“先收拾東西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