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令的聽力在五分鐘之後恢複。
得知他還要繼續去看小鵝,荊霧邊整理他沾了草屑的衣角,眉頭皺到能夾死蚊子,“确定沒事了?”
談令揉揉發燙的耳朵,點頭,“真的沒事,小問題而已。我房間有上個月的體檢單,回去拿給你看。”
荊霧明顯不信。
但沒用。
耳畔有蚊子在飛,忽高忽低不斷接近。
談令噤聲,眯起眼搜尋後鎖定目标,視線追随者蚊子的飛行軌迹,看它抖着腿嚣張地停在荊霧的眉骨上方。
他動了動手指,思索着最佳的攻擊路線。
荊霧垂眸,眼前人濃密睫毛微微顫抖,在眼尾處連成一條上揚的線,唇瓣也無意識地抿緊,像極了隻蓄勢待發的貓,下一秒就要撲上來。
“啪!”
清脆的聲響在兩人間炸開。
人沒撲過來,巴掌倒是猝不及防印上了他的額頭。
“你打我?”荊霧整個人怔住,受不住力一樣踉跄後退,聲線顫抖,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還演起來了?
長了張生人勿進的冷峻酷哥臉,性格卻讓人捉摸不透,裝可憐扮無辜得心應手,有時又稍顯強勢。
談令擡眼,看着這個身高體型都比他多出一截的男人,勉強按捺下要翻白眼的沖動。
他把手心裡的蚊子屍體展示在荊霧眼前,語氣冷硬:“别碰瓷,我這是在幫你。”
而且他根本就沒怎麼用力,隻是聲音聽起來大了點。
人随寵物,都是碰瓷的好手。
“可是好疼啊。”荊霧捏着談令柔軟的掌心,把蚊子屍體擦掉,佯裝抱怨:“是不是紅了?”
“我看看。”不确定這狐狸精是不是又在裝,談令擡手扳過他的臉下拉,荊霧就乖順低頭湊近,自然而然地蹭着他的手。
空氣瞬間凝固,兩個人都愣住了。
荊霧喉頭滾了滾,不動聲色地觀察談令的表情。
他剛才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半夜蹭人蹭習慣了,一感受到熟悉的體溫和觸感,臉就巴巴地自己挨了上去,找主人一樣。
談令似乎沒察覺什麼不對,很快回神,隻是拍了拍他的臉,留下一句“沒紅”,便重新戴上口罩擡腳往鵝舍走。
留下荊霧站在原地,捂着被拍過的地方調整呼吸。
-
相較于會攻擊耳朵的小雞,談令更喜歡呆頭呆腦渾身毛絨絨的小鵝仔。
他把手伸進隔開的籠子裡,小鵝就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擠成一團蹭着啄着他的手指。
談令看着鵝,眼前卻恍惚出現荊霧的臉,臉頰貼着他的手心磨蹭時,像隻粘人的大型犬。
這樣的動作有種超出他們關系的親密,透出的意味不分明,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所以迅速逃離。
是動物的本能嗎?
荊霧的本體可能是狐狸,狐狸又屬于犬科,和家養的小狗一樣,所以喜歡蹭人類的手。
談令彈開一隻想欺負同伴的鵝,不确定地想,荊霧這樣是把他當成飼主了?
他以前也很想養貓養狗,但爸媽工作忙,他也要上學,有點假期一家人就四處旅遊,真的養了寵物也無法照顧。
雖然可以用喂食器,但談令始終認為寵物和人一樣,除了物質上的滿足,同樣需要有足夠的陪伴和愛,不能保證負責的話,隻會傷害到它們。
所以養寵計劃一再擱置。
旁邊蹲下一個人,談令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他在想,或許,可以把荊霧當成寵物偷偷養起來,他一定會是個非常非常負責的主人。
反正已經住進他家了,狐狸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小狗,也算是實現以前的願望了。
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他的原形。
荊霧被談令古怪的眼神看得眼皮一跳,“我臉上還有蚊子?”
“沒有啊。”
“那你怎麼忽然看我?”
談令像摸小鵝一樣摸摸他短硬的黑發,理直氣壯:“看你一眼怎麼了,又不會少塊肉。”
被摸了。
荊霧薄唇緊抿,黑沉的眼底凝着濃郁深重的欲望,他手指攥成拳用力抵在腿上,好控制自己不抱着眼前的人失态發瘋。
“想你的鵝嗎?”談令收了手,忽然沒頭沒尾地問。
荊霧癡癡地盯着他的手指,“什麼鵝?”
“你養的那隻啊?”
“我沒養過鵝。”說完,看到談令疑惑的表情,荊霧立刻反應過來找補,“那不是我養的,我們隻是一起住了幾天,它是野生鵝。”
提到這個荊霧就發暈,怎麼就頭腦一熱變成了鵝,變就算了,還因為用不好翅膀和腿,讓談令扭到腰。
雖然這也給了他住進來的理由,但荊霧預想中兩人的相遇沒有這麼狼狽,至少不會讓人受傷。
他想吃後悔藥的時候,談令心裡也在嘀咕。
荊霧裝可憐要住進來的那天,可不是這麼說那隻鵝的。
眼角餘光瞥到向青兩人推着東西的身影,他扶着荊霧的肩膀站起身,問:“它們是不是該吃飯了?”
付玉點頭,拍拍旁邊的鐵桶,“雞鴨已經喂完了,就剩它們。”
談令一愣。
看他欲言又止,向青擠過來,“付老闆要看它們的狀态,順便喂的,這是售後服務。”
付玉和談令差不多高,卻比他要強壯得多,力氣也大,能輕松提起高度到大腿還滿滿當當的桶,“喂個雞而已,累不到我一點兒。”
談令臉上的不好意思瞬間轉成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