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的上午,超市裡人流不多,年輕人就更少了。
談令挑了個中型購物車,交由荊霧推着,自己則懶懶散散地挨着他,邊走邊四處張望,穿梭在果蔬區尋找目标商品。
他不喜歡做飯,但一直很喜歡買菜,看到長得漂亮的果蔬就要拿,反正最後做成什麼樣子就不是他該操心的事了。
荊霧任勞任怨地當助理,把他随便扔進車裡的東西按軟硬程度擺放好,餘下的時間,目光一直紮根生長在談令的側臉上。
他們旁邊大概是一對中年夫妻,手牽着手,頭抵着頭,讨論着認真挑選水果。
注意到荊霧的視線,兩人友善地朝他笑笑,又看向他旁邊的談令,臉上閃過了然。
荊霧也按人類的禮節微笑。
那對夫妻挑完東西,互相挽着往别處去,他若有所思地回頭,看向皺着眉的談令,安靜了會才出聲:“怎麼了?”
談令捧着半個比他臉還大的西瓜,“保質期隻到今晚,會不會吃不完?”
這已經是他從西瓜家族裡挑出來的最小的一半了,依舊大得離譜,。
荊霧隻是從他手裡拿過,放進購物車,“不會,你吃剩的都給我。”
“那些我也想吃。”談令又指指旁邊的一排。
荊霧還是那句話,“吃不完的我解決。”
談令探究地盯他的肚子。
雖然隔着層衣服什麼都看不到,但荊霧還是下意識繃緊了肌肉,有些反應過度。
不過談令沒說什麼,也沒拿他剛指的那些東西,頂着那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去買周重點名要吃的大閘蟹。
隻留荊霧面露茫然,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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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鮮區腥味很重,荊霧對這些不了解,等在一邊,注視談令皺着鼻子找工作人員幫他撈螃蟹。
不遠處,一個高大青年也直勾勾盯着談令。
他的輪廓硬朗,但氣質卻輕浮随意。
與他同行的是個稍矮的年輕人,青年拍拍旁邊的人的臉,低頭說了句什麼,那年輕人推他一把,氣沖沖地轉身離開。
之後他理理短發,唇角揚起,闊步走向談令的方向。
眼見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隻有幾步,前方忽然擋了道高大的影子。
青年往旁邊錯開半步,影子也跟着移動,他又換了個方向,同樣被攔。
他忍着煩躁看過去,低罵了聲:“哥們,這麼寬的路非要擋在我前面,你瞎……”
看清眼前那張臉的瞬間,這人表情一變,後面的話沒說出口。
荊霧将談令嚴嚴實實擋在身後,周圍玻璃缸反射出的光線在他臉上遊動蜿蜒,襯得他的臉色冷郁蒼白,帽檐陰影下的瞳孔漆黑瘆人,眼神狠戾。
“靠,怎麼和鬼一樣。”
那青年嘀咕着後退幾步,不死心地想換個方向靠近談令,大腦卻忽然陷入混沌,僵硬地轉身,同手同腳離開,撞到人了也沒晃動半步。
荊霧的臉色愈發蒼白,腰背不自然塌下,又在身後氣息靠近時逐漸恢複。
“你看誰呢?”談令把裝好的螃蟹放進購物車,擦擦沾了水的手,扒着他的肩膀往後看,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沒什麼眼熟的。
荊霧把帽子摘了扣在他頭上,推着車跟他的指揮走,“沒誰,我想吃薯片。”
談令皺着眉嘟囔,躲開帽子,“把我頭發都壓塌了,要戴你自己戴。”
“我的頭發不會塌?”荊霧問他。
談令無辜臉聳肩:“那關我什麼事?”
見荊霧又裝模作樣地沉郁下去,他輕輕歎氣,撓撓對方搭在購物車上的手,“好了,快走快走,去給你買薯片。這裡的味道好熏。”
荊霧呼吸一滞,反手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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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超市回到家已經快到将近中午。
談令挽起袖子,把他買的亂七八糟的水果和飲品填充進冰箱。荊霧穿上圍裙,勒出的腰背線條強勁,有意無意地在談令面前來回走了幾遍。
狐狸精開屏了。
唯一的觀衆強壓着上翹的嘴角,對着冰箱目不斜視,當他不存在。
開屏失敗的人沉着臉回到廚房,把菜摁在菜闆上切的咚咚響,水池裡的螃蟹張牙舞爪剛想往上爬,就被那股力道震地吐着泡泡縮回去。
腰側被兩隻手摸上時,荊霧還在懷疑自己的身材,是不是真的那麼沒吸引力,是不是非要脫了衣服才能被注意。
“哇,你的肌肉好硬啊。”
談令拍拍倏然凝固的人,探出頭看台面,語氣誇張:“你好會切菜啊,每一片的厚度都剛剛好。”
說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但還是說完了結束語,“你把螃蟹也養得好好啊,還是活蹦亂跳的呢,真厲害!”
荊霧低下頭,看抓着圍裙邊的那隻手,某種情緒在身體裡瘋長,連帶着胸腔裡的石頭也輕快跳動,像是真正的心髒一樣。
他毫無預兆地想,就算談令永遠不恢複記憶,永遠不記得他們的那段過往,永遠以朋友的身份交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隻要談令一直在他身邊就好了。
“我都誇你了,怎麼還不高興?”
荊霧半晌沒動,把手裡的菜刀放下,轉身虛虛抱住人,“很高興,我,”
“高興就好。”談令打斷他,從他舉起的手臂下鑽出去,頭也不回地客廳走,“好好做飯吧,三份呢。”
談令回到客廳,關掉手機上的搜索界面。
搜索問題是:怎麼逗笑被自己惹生氣的人?
廚房裡,荊霧撐着台面悶悶地笑,在飯點前做出了三份菜。
兩人早早吃完,荊霧收拾廚房。
談令翻出壓箱底的飯盒,把做給聞瑜的營養餐和周重的全葷餐分别打包,塞進保溫袋裡,然後一起下樓。
有荊霧在,他就沒再費勁走去地鐵口,打了車去醫院,路上沒出現太多不适。
中午的醫院外到處都是外賣車,最後一小段路被擠得水洩不通,司機被迫停下,歉意地跟乘客道歉。
談令被荊霧扶着下車,先去附近花店取提前訂好的花,再帶着出門後就頻頻發呆的荊霧往住院部大樓走。
醫院電梯裡,談令把手裡的那束花挪了個邊,靠近荊霧,“你很緊張?”
荊霧沒否認,“她們會不會嫌棄我?”
談令困惑不解:“怎麼可能嫌棄你。”
“聞姨人很好,就是話會有點多。至于周重,他表情總是不受控制,你不用管。”
荊霧側頭看他,“那你到時候要幫我。”
“放心吧。”談令拉着人出電梯,“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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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的兩人各占一方,面對房門嚴陣以待。隔壁床的病人上午剛出院,也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