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植物園還是高中的研學活動，時隔太久，談令低着頭查最佳遊覽路線，忽然感覺衣袖被輕輕扯動。
他擡頭，對上荊霧期待的眼神，“我可以牽着你嗎？”
“嗯？”談令愣了下，随即伸出空着的左手，“牽吧。”
下一瞬，他的指尖就被溫暖包裹。
荊霧的掌心幹燥溫熱，指腹帶着薄繭，輕輕摩挲他的手背，談令根本沒法專心看攻略。
地鐵進站的廣播響起，門打開，談令腳步稍頓，車廂裡擠滿了穿着藍白校服的學生，叽叽喳喳的談笑聲撲面而來。
這是撞上哪個學校的集體活動了？
他錯愕地拉着荊霧找位置坐下，瞥見校服上的校徽，有點眼熟。
衣服配色也眼熟，不過瀾城各高中的夏季校服版型都差不多，清一色的醜陋。
他沒再在意，低頭玩荊霧的手指，餘光瞥到有人在靠近，還特意往旁邊挪了挪。
“談令？”
一道溫和的女聲從上方傳來，談令仰頭，眼裡的茫然轉為驚訝，“楊老師？”
眼前戴着細框眼鏡的女性是他的高中班主任楊明照，歲月似乎格外優待她，除了眼角添了幾道細紋，幾乎和記憶中沒什麼變化。
“還真是你。”楊明照坐下，笑着打量他，“差點認不出來了。”
她問談令的近況，聽他說成了已辭職提前退休，語氣向往，“我也想退休，但現在根本走不掉。”
旁邊的學生迅速接上：“老師不要啊，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我隻是說說而已。”楊明照搖頭，一臉“看吧就是這樣”的表情，問談令，“你們這是要去哪裡玩？”
談令乖巧坐直，無意識的把荊霧的手夾在兩腿之間，“去植物園，”
楊明照：“挺巧，我們也是要去植物園。”
“又是研學活動？”談令對上對面學生好奇的視線，難怪他們的校服這麼眼熟。
楊明照歎氣，“每屆高二的固定活動。”
“楊老師，我舉報有人早戀！”一個剃着闆寸的男生蹦出來，咧着嘴嚷嚷，露出一口白牙。
“我耳朵沒聾，聲音小點。”楊明照扶眼鏡，“你怎麼知道是談戀愛？”
男生神采張揚，眼珠子一轉，落到談令和荊霧交握的手上：“那倆人就像他們一樣，十指相扣！”
楊明照看過去，談令下意識甩開荊霧的手，随即才反應過來，尴尬得扣地。
荊霧默默地把他的手牽回來，握得更緊了。
那男生眼睛一亮，興奮起來，“對對，就是這樣！他們被我發現也是這個反應，絕對是在談戀愛。老師你快啊，我們去抓人！”
“行行行。”楊明照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我去抓人，回頭再聊。”
兩人走遠，但剛才那一出足夠引人注目，周圍還是隐隐投來視線。
高中生的情緒都寫在臉上，聊天的聲音也不加遮掩，談令耳朵通紅，一頭紮進荊霧肩窩。
今天不宜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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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園裡，繡球花海夢幻般鋪展。
粉藍交織的花球從入口斜坡一直蔓延到林蔭深處，在晨光裡泛着柔和的光暈。
談令買了門票，小尾巴一樣拉着荊霧綴在高中生隊伍後面，悄聲跟他咬耳朵：“楊老師特别會規劃路線，我們偷偷跟着她。”
荊霧看着前方頻頻回頭的師生，壓低聲音：“可是她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談令把帽檐下壓，轉身倒着走路，“那我們就假裝看不到她們在看我們。”
荊霧不理解這樣做的意義，但也配合着低頭，握住那隻不安分的手，“那我牽着你走。”
手心被輕撓，他笑着松開，那幾根細白的手指卻又主動纏上來。
談令黑衣特工音：“跟緊點。”
可惜高中生活力頂天，兩人隻跟到水杉林就掉隊了。
早上的水杉林本該清涼，此刻卻悶熱得反常。
談令撐靠在棧道圍欄上，摘了帽子拼命扇風，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
“好熱啊，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有風嗎？”他張着嘴喘氣，嘴唇因為幹渴而微微起皮。
荊霧給他擦鼻尖上的細汗，又從包裡拿出水，輕輕托着他的後頸喂水，“再等等。”
說話間，無人注意的棧道下方，有藤蔓正悄無聲息地向遠處延伸。滿園植物竊竊私語，而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粗壯。
荊霧閉了閉眼，擴散的瞳孔中有幽綠閃過。
“你的眼睛剛才是綠色的。”談令喝飽了水，忽然湊近，擡手摸摸他的眼皮，“你是妖怪嗎？”
荊霧垂頭，順從地任他觸摸，“你看錯了，是樹林的顔色。”
談令拍他腦門：“那你看看我的，是不是也有綠色？”
荊霧怔怔望着對方樹影斑駁的臉，有光點在談令身上流轉，躍到黑順的發絲和上翹的睫毛，掉進他淺色的眼底，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裡面盛放着自己的影子。
“是不是？”談令歪着頭催促。
荊霧回過神，呼吸一滞，喉結滾動，“是。”
談令拉開點距離，奇怪地看他。這人怎麼好像喝了十全大補湯一樣，眨眼的功夫，連頭發絲都變成嶄新的了。
難道狐狸精還能在植物園裡吸收天地靈氣？
不等他細想，一陣沁涼的風忽然穿林而過。沙沙葉響中，霧氣從低處水面蔓生，轉眼織成一張朦胧的紗帳。
身後遠遠傳來遊客驚喜的議論聲：“奇怪，水杉林今天不是說不噴霧嗎？”
“誰知道，時間不對，噴霧系統也沒開啊。”
“不管了，看到就是賺到，我來給你拍照！”
“……”
談令也舉起相機。
拍完幾處轉身時，取景框裡，荊霧站在氤氲水霧中，氣質沉寂。目光卻落在不遠處的遊客身上，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羨慕？
心頭蓦地一軟，談令無聲定格畫面，快步上前。
他的額發被風撩動，露出幹淨的眉眼，“我們也拍張照片吧，合照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