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瓊樓玉宇,地下鏡瓊樓、影玉宇。
傳言龍族先祖仿照天庭構造,在隐龍淵深處構建亭榭樓台,供東海族民題詩作賦,本是清修之地,在龍族入魔之後,便成為了魔修尋歡作樂的風月場所。
秦樓楚館裡,牛鬼蛇神彙聚一堂,酒氣熏天,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大夫孤身潛入隐龍淵,的确膽識過人,我敬大夫一杯。”
梁玉舒替方衡斟了一杯酒,心悅誠服。
“我聽說大夫被仙帝毀去筋脈,逐出仙班,遂向魔尊投誠,願為魔尊纾解疾病之苦。敢問大夫可知,魔尊得的是什麼病?”
方衡舉杯,一飲而盡。
一杯泯恩仇,之前和梁玉舒的小小矛盾,就此煙消雲散。
“相思病。”
方衡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汁,莞爾一笑,霎時間驚豔四座,引來無數雙偷窺的眼睛。
“天劫将至,他想提前找個可控的變數。”
梁玉舒看着眼前的美人,雖不敢得罪,卻又忍不住想調戲。
“這麼說來,大夫的确打算以身飼魔,親自緩解魔尊的寂寞?”
不愧是尋歡派,說話就是龌龊。
方衡有些頭疼,這人就這麼直白地把這件不能明說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一直故意在魔尊面前胡攪蠻纏,就是因為他打從心眼裡抗拒這個在千年之後滅了自己滿門的仇人。
既然改變不了事實,那就讓他過過嘴瘾,總之不能讓魔尊過得太舒坦。
“掌門若是想要取而代之,與尊上同舟共濟、同床共枕,我很樂意把這個機會讓給掌門。”
“不得行,不得行,我對魔尊那種五大三粗的沒興趣。”梁玉舒嫌惡地擺了擺手。
“而且龍族有兩根,一不小心就會鬧出人命的。”
“……”
饒是方衡臉皮夠厚,現在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有些後悔,他為什麼要一時興起,拉這老魔頭陪他喝酒呢?即便他的口才再好,在說葷話方面,肯定還是玩不過尋歡派掌門。
他痛定思痛,決定按照原計劃行事,不要受這些小插曲的影響。
“這麼說來,掌門似乎對龍族頗有了解?”
梁玉舒笑容狡黠。
“大夫不如問問,我們蟄伏在隐龍淵之下的魔修,誰對龍族不了解?”
這句話就有點大逆不道的意思了,四下裡喝酒吃肉的魔修們緊緊盯着方衡的表情,似是想從他的臉上讀出一縷破綻。
可惜,方衡無動于衷,臉上甚至挂上了粗鄙而又猥瑣的笑容,在這張清麗的臉上顯得格外違和。
“甚好甚好,區區在下鄙人不才我立志效忠尊上,還請宗主不吝賜教,講講龍族的奧妙,好讓我摸清尊上的喜好,讨他老人家歡心。”
衆人心懷鬼胎,相視一笑,倒是對彼此的立場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梁玉舒到底是活了好幾千年的老魔頭,立刻領悟到了方衡的意圖,接起他的話茬,哈哈大笑道:“大夫想要了解魔尊,我們在座所有人,都能把故事講個明白、講個透徹!弟兄們,來,今天我請客,咱們陪大夫喝一杯!”
有人請客,為何不來?
魔修們頓時把方衡這桌圍了個水洩不通。
方衡環顧衆魔,心中五味雜陳。
他竟也有這麼一天,和魔修們打成一片,隻因為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這些魔修和他一樣,不是真心實意投誠,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那我便鬥膽向諸位請教……敢問諸位究竟為何深入隐龍淵?恐怕不僅僅是投奔魔尊這麼簡單吧?”
若是魔修們誠心投靠龍族,本該選在天譴到來之前的鼎盛時期,而不是在龍族慘遭仙帝滅門的時刻。
恐怕投奔是假,趁火打劫是真。
被天譴和仙帝屠戮一空的隐龍淵本該被衆魔蠶食瓜分,可惜衆魔搶占天時地利,卻依然無法将一個龍族幼子扼殺于襁褓之中。
這隻能說明,這條幼龍當時另有奇遇,使其在虎視眈眈之中僥幸活了下來。
“小弟愚鈍,還請諸位大哥不吝賜教,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大夫相信萬物有靈嗎?”一名魔修向他舉起了酒杯。
方衡拾起酒杯,酒杯輕輕相撞,就當是回應了這份酒桌上的情意。
“這位大哥的意思是,當時有某種靈物作祟?”
“劍靈。”魔修點了點頭,面色凝重。
“據說那位誕生之時,有一把魔劍與之同時降世。那把魔劍不容小觑,大夫若是遇上了,千萬記得當心。”
魔劍,劍靈?
方衡微微眯起眼睛。
對于一些邪魔鑄劍的腌臜手段,方衡也曾有所耳聞。以活人鑄劍,或能将其魂魄鍛作劍靈。“材料”死前的怨氣越大,制成的劍靈便會越強。
魔尊的佩劍竟能如此兇殘,果然魔就是魔,不能對魔修産生任何悲憫之心。
那條邪龍總是擺出一副懷念亡妻的深情模樣,骨子裡終究涼薄。
如果不慎沉溺在對方的花言巧語中,下場便是……
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