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兒蘇醒時,便知道大事不妙,急匆匆沖進方衡房間,果然人去樓空。
能放倒她的迷魂香肯定不是凡品,恐怕有實力在她之上的大魔潛入了魔尊府邸。擁有如此制香能力的大魔,恰好在隐龍淵裡有一個完美的人選。
她立刻上報黃歧道,讓總司大人幫忙尋找方衡的下落,卻聽對方不緊不慢地說道,人在鏡瓊樓。
“您的意思是,預備陪尊上共渡情劫之人,被尋歡派掌門拐去了……那種地方?”鹿兒的臉色有些難看。
“您知道的,尊上有潔癖,不會用别人碰過的東西。”
“鹿姑娘,那你可知,尊上為何離淵?”
鹿兒皺起眉頭,他不覺得黃歧道會故意找她說廢話。
“尊上要為蛻鱗做準備?”
“這隻是一方面。”黃歧道不緊不慢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尊上本就有整治淵中隐患的打算,既然出現了仙族的外力推動,他便提前了計劃,順便讓這些尾大不掉的老東西替他測測那家夥的深淺。”
“測測深淺?”鹿兒面色古怪。
她想了想方衡的容貌,又想了想鏡瓊樓裡的烏煙瘴氣,腦中忽然浮現出了近些天在屋裡偷偷看的一堆斷袖畫本。
“也是,他本就生得單薄纖弱,如今又失了修為,若是洞府不深,經驗不足,貿然承納尊上的宏偉,恐怕活不過半柱香的時間。”
“……”黃歧道擡頭看向天花闆。
他怎麼就沒發現這小姑娘其實滿腦子廢料,很适合加入尋歡派呢?
“咳咳。”黃歧道決定迅速換個話題。
“放心吧,你也不是沒領教過方大夫那張嘴,他在尊上面前都能不落下風,欺負幾個魔修更是綽綽有餘。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可以自己去鏡瓊樓看看情況。”
-
放心?怎能放心!
鹿兒風風火火趕到風月場時,正好撞見方衡在和一群魔修喝酒劃拳。
她知道放倒自己的迷魂香肯定出自尋歡派之手,卻發現梁玉舒正跪在方衡身下,臉上被墨汁畫滿了烏龜。方衡左手拿着毛筆,右手搖着酒杯,坐在梁玉舒的背上,笑容燦爛。
“大夫在上我在下,您說幾下就幾下!”
“感情深,一口悶!”
“感情淺,舔一舔!”
“感情厚,喝不夠!”
“感情鐵,喝出血!”
“男人不喝酒,交不到朋友——”
“……”鹿兒目瞪口呆。
她知道方衡的嘴巴很厲害,卻沒料到能厲害到這個地步。尋歡派掌門絕不是好說話的主,更不會心甘情願給人當馬騎。
“你們在做什麼?”
“我在和掌門比酒量,掌門輸了,周圍這麼多人看着呢,掌門不能耍賴。”
看着梁玉舒醉醺醺的模樣,鹿兒不敢想象他究竟喝了多少。反觀方衡面色紅潤,看起來仿佛和沒事兒人一樣。
怎會有人的酒量比混迹風月的尋歡派掌門還厲害?
鹿兒猛地想起了什麼,哈哈大笑起來。
魔尊府内隻向外放出了方衡是醫修的消息,卻隐瞞了天蓮化形這一關鍵要素。整個隐龍淵的人都知道蓮花在魔尊心中的份量,一個普通的醫修和一個天蓮化形的醫修存在本質區别。出于安全考慮,他們不曾聲張。
天蓮自然不是凡人,不會像凡人那般醉酒、生病、中毒。
和一朵花比酒量,顯然是自讨苦吃。
鹿兒用眼刀狠狠剜了梁玉舒一眼,拍了拍方衡的肩膀,頗有一種同仇敵忾的爽快。
“方衡,你玩夠了沒?玩夠了就回去吧,人家掌門一大把年紀了,别欺負老人家!”
方衡回想着自己今天這招渾水摸魚,不僅獲得了不少情報,還把自己的立場傳遞給了隐龍淵的一衆魔修,想必不久之後,就會有許多像梁玉舒一樣有用的大魔向他發出邀約,鞏固他在隐龍淵的勢力。
一旦隐龍淵之下的魔修達成共識,與他攜手共抗邪龍,到時候的局面想必會變得非常有趣,他不介意讓仙帝一起來東海看戲,坐收漁翁之利。
他頓時心情大好,從梁玉舒背上一躍而下。
“嗯,我先回去了,謝謝掌門今天請我喝酒,我改天再來找掌門玩。”
“改天再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倏然響起,有如一陣狂風,吹得耳朵刺痛。
方衡的笑容頓時凝固了,因為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雙繡着龍紋的漆黑筒靴。
他順着男人的雙腿向上看去,果然看到了魔尊的臉。
“……晚、晚上好。”他仰望着那雙金色的豎瞳,恨不得當場鑽進地底。
——這人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見魔尊本人親自到場,四下裡亂作一團,各鳥獸散。就連原本爛醉如醉都泥的尋歡派掌門,也被小厮們擡出了房間,消失無蹤。
“本座不在的幾日裡,你似乎玩得很愉快?”魔尊彎下腰來,近距離俯視着方衡的臉。
其實這個姿勢對方衡來說是很有壓迫感的,魔尊比他高很多,他的身高剛剛夠到魔尊的胸口,不湊近還好,一湊近,就顯得他像一隻獵鷹面前的小雞崽子似的。
“如果尊上不允許,我自然不會出門。”方衡有些别扭地轉過了臉,不想直視那雙眼睛。
他的逃避換來了一聲冷笑。
“很好。”
下一瞬,方衡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房間,坐在一張巨大的幔帳床上。室内擺設比他的那間客房要奢華得多,這讓他頓時猜出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恐怕魔尊一怒之下,把他帶去了魔尊自己的卧室。
“方衡,你既然想讨好本座,本座就給你一次機會。”
-
方衡癱坐在魔尊的床上,當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自作孽,不可活。
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麼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怪就怪他技不如人,無法通過正面手段戰勝仇敵。即便他心裡再怎麼排斥,也無法找到第二條手刃魔尊的途徑。
“怎麼?給本座共處一室,竟能讓你如此厭煩?”
“不敢,不敢。”
方衡蜷縮在大床的角落裡,盡可能地離這張床的主人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