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雜貨店的時候,已是下午,溫度有些高,把前晚上的雨氣蒸的又濕又悶,地上還殘留一灘雨水,被天光照得亮亮的,史蒂夫從旁邊過去的時候,一瞥裡面映出自己模糊的身影。
樹蔭下一個小女孩蹲在垃圾桶後,縮成一團,如果沒有走近,就看不到她。
小女孩衣服灰撲撲,黑色的短發毛毛紮紮地支棱着,将下巴撐在膝蓋上,貓一般的眼睛倒處流連,視線掃到他,就直勾勾地看過來,裡面有着好奇與警惕。
同時她擡起頭,揚起身體,稍稍向另一側偏,史蒂夫毫不懷疑,隻要自己露出威脅性,她就會像貓一樣扭身就跑。
她不是溫室裡生長的孩子,家庭沒能提供她足夠的保護,所以她在努力保護自己。
“你好?”
史蒂夫沒有立馬上前,而是隔着大概四米的距離停下。
小女孩偏了偏腦袋。
她站起來,保持微微矮身,身上的衣服有些大,松垮的挂在身上。
“你是史蒂夫,這家雜貨店的店主?”
“是的。”
史蒂夫走到店門口,把“暫歇營業”的牌子翻過來,将“營業中”的一面朝向外邊。
拿出鑰匙,史蒂夫把門打開,裡面還有些簡陋的雜貨店布設就展露出來。
悄悄跟上幾步的女孩盯着店裡的食物,有些移不開眼睛。
“是珍妮叫我來的,她叫我告訴你,你要做的衣服可能需要不短的時間,如果你等不了,她也可以退錢給你。這隻需要你叫我遞一個口信。”
“我可以等,我相信她的手藝,請你告訴她不用為做衣服太過着急,慢慢來,我不會催促。”
史蒂夫知道珍妮并不是幫人做衣服的熟手,他一開始就沒有想要珍妮幫他趕制出來。
他找出兩個小闆凳,順手在櫃台上拿了那個裝着硬糖的罐子。
闆凳放一個在門口,一個放在門裡自己坐,而罐子放在旁邊。
他扶着門框慢慢坐下,膝蓋彎曲時裡頭有骨刺一樣的發疼,尤其是下過雨。
以至于有點像很久沒有塗抹潤滑油進行維護的機器一樣,動作滞澀。
史蒂夫的手被門框上突出的類似尖刺的東西紮了一下,他沒松手,坐下後,看了眼手,食指上留着一個針眼般的小傷口,沒有殘留,又摸回門框原位置,找到一根木刺,順手就給扯了。
轉過頭來時,小姑娘已經在他找木刺的時候坐到了闆凳上,在他回轉過來時往後退了一下,此時正不動聲色坐回來,掩飾自己的過度警惕。
她翠綠色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吃糖嗎,小姑娘?”
史蒂夫把玻璃罐子拿到膝蓋上,還沒打開,就可以看見裡面紅色、綠色、藍色、黃色的半透明不規則形狀的,表面還裹着一層薄薄白色糖霜的硬糖。
拿動罐子時裡面的硬糖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磕碰聲響。
小姑娘被吸引了視線,她知道這個糖果,孤兒院有時候會給少數的孩子發。
糖果光看着就很漂亮,而且每一種顔色都代表着不同的味道,含在嘴裡,純甜的糖霜會先在嘴裡化開,甜滋滋的,而硬糖化得慢,口水不算分泌,舌尖忍不住挑動糖塊,可以吃好一陣時間。
隻是院長隻會在那些有錢人來的時候偶爾給少數受到青睐的孩子發這種糖果,小女孩是吃不到的。
就算有人捐了很多給孤兒院,院長他們也會把糖果倒賣出去,換成鈔票放入自己的口袋,而不是給本應該得到糖果的孩子。
最後小女孩偷來本應該屬于自己的那一份。
她帶着這些糖果逃離了孤兒院,她吃了一顆紅色的,原本打算剩下的留着慢慢吃,又在流浪的第一天被搶走了。
小姑娘看着,眼睛粘在糖果上,卻不伸手。
史蒂夫擰開蓋,寬口的瓶口敞開,方便把糖拿出來。
他倒出一把,糖果落在瓶蓋裡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這是你來幫我和珍妮送消息,我給的那一份報酬。”
史蒂夫口袋裡還有蛋糕店留下的小紙袋,他把糖果倒進紙袋裡,封好,放到小姑娘旁邊。
小姑娘的目光跟着糖果倒騰,最終落在自己的腳邊。
史蒂夫把糖罐蓋起來,放到一邊:“我叫史蒂夫,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