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舒乘着馬車，跟着浩浩蕩蕩的車隊，徐徐穿過戒備森嚴的朱雀門，向着未央宮而去。

皇子選妃有意淡化母族影響，所以此番入宮面聖的順序是按照各家族遞交文書的順序來的。

封國路途遙遠，遞交文書的順序也靠後，姜望舒所在的這一車，大多同她一樣來自各封國。

跟偶爾會随祖父或者父親一同來長安參加宮宴的姜望舒不一樣，她們中有的是第一次進宮，心下好奇，卻也不敢撩開簾子往裡看。

還有的家中雖有侯爵虛銜，但已無封地，在當地自然算得上望族，但到了天子腳下多少有些沒有底氣，因為無所憑靠，人顯得很是局促。

有些膽子小的，甚至都不敢往同伴身上瞥，隻盯着眼前的地面出神。

有的因為待會兒就要見得天顔，心下太過緊張，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在輕微顫抖。

膽子大些的也隻是沒那麼局促，但見完禮後也不會主動攀談，生怕說錯了話或者因為表現得不夠矜持莊重被外面的宮人記下來。

姜望舒每次見到那高大厚重的宮門，都覺得這皇宮像個牢籠，但因為以往進宮都是跟家人一起有說有笑的，腦子裡的這個念頭都是一閃而過便消失不見。而此刻在這落針可聞的馬車内，這個想法一再出現，心中越發覺得憋悶。

三刻鐘後，壯觀的車隊終于到達了未央宮麒麟殿。

車上女子一一下車，恭敬地立于殿外等待召見。

其實進去之後流程非常簡單，十個一組入内，行三叩九拜，若有讓陛下或者二位夫人極其感興趣的，也會問個話，或者是誰過于上不得台面，也會提前篩除掉。

然而因為人多，輪到姜望舒她們時，又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殿内，年近五十的皇帝坐在主位上，二十多年居于權力頂峰，讓他周身散發着一種無形的威壓。

皇帝左右分别是鄭夫人和傅夫人。鄭夫人梳垂髻着藏青，沉靜典雅。傅夫人梳高髻着朱櫻，張揚妩媚。皆是滿頭珠翠，雍容華貴。

四位皇子則分别坐在台階下的左右兩側。

姜望舒等照着宦官的指令，齊刷刷地對着上位行三叩九拜大禮。禮畢，衆人皆颔首低眉，沒有指令，不敢直視天顔，也不敢有别的動作。

先前那一個時辰裡光是看着就出挑的女子并不多，其中大多還是知根知底的，到了現在，在場的幾位其實都有些無聊了，幾位皇子更是開始神遊天外。現在看姜望舒進來，倒是突然有了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四位皇子都看向了姜望舒，梁王笑眯眯，齊王色眯眯，太子帶着鼓勵地朝她一笑，代王擰着眉，臉色有些發白，似乎是突然有些身體不适。

皇帝右側的傅夫人首先開了口，“中間那位着黃丹的女子，我看着身段氣質都好，擡頭讓我好好瞧瞧？”

姜望舒依言擡頭。

傅夫人滿意道：“果真明麗動人，珲兒見了肯定喜歡。”說罷看向下面的兒子，見他果然滿意地點點頭。

傅夫人乘勝追擊，又道：“就是不知道珲兒他有沒有這個福氣。”她聲音酥柔，一雙勾人的眼睛噙着笑看向皇帝。皇帝很吃她這套，看向她的目光都柔和了兩分。

鄭夫人心下冷笑：她那個好色的蠢兒子，見了哪個不喜歡？這麼急吼吼的要人，一點兒規矩也沒有。

但她也懶得開口。

她對下面站着的這些女子都不感興趣。一來她心中早已有了人選，二來也着實看不上這些從封國來的女子。雖有爵位封地，但于朝政上對兒子助益甚少，尤其還有被削藩的風險。小地方來的，見識規矩也終究不及長安的大家女子。不過兒子若是喜歡，留上那麼一個養着也無傷大雅。

就在此時，她聽見了自家兒子在下面的一陣咳嗽聲。

她掃了一眼梁王，發現他正在遠處對他比劃着什麼。

她心下歎了口氣：我這個蠢兒子。

以她對這個蠢兒子的了解，她若是沒有行動他多半會一直咳下去，着實丢人，于是也隻能無奈開口道：“妹妹說笑了，珲兒姬妾衆多，自然是好福氣。隻是如此一個大美人，别的皇兒見了自然也喜歡。”

這話說得直白，不然下面那個急得跳腳的蠢兒子聽不懂。

也正因為兒子這反應，倒讓她有興緻正眼瞧了瞧下面的那位女子。

記得是廣陽王獨女？廣陽國倒還算富庶，第一代廣陽王是開國功臣，算是有些聲望，隻是現在傳到了第二代，還是異姓，不知道這個封國還能維持多久。

不過這位月華翁主生得倒确實好看，難怪會被傅嫣母子一眼相中，若是能收入梁王府倒也确實能裝點門面。若兒子真想要，她便幫他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