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多女子面聖完畢已是午時，衆人在宮内休息用飯，不參加下午琴藝比試的用完飯便乘車出宮，參加的則前往昭陽殿等候。

太子跟代王皆愛琴，彈琴本身也是許多女子的個人愛好，又是第一場，正是給人留好印象的時候，是以，沒有特定心儀皇子的也會參加這個比試，午後仍有一大半人留了下來。

衆人面完聖皆松了口氣，到這時已在宮中待了一上午，也逐漸适應了過來，即便是先前最膽小局促的到了現在也已經放松了許多。至少先前站在自己左右的人已經十分臉熟，用完飯，衆人終于開始“姐姐妹妹”地小聲聊起天來。

姜望舒因為上午那小小的風波，已經有好幾個人過來跟她說話，或是稱贊她的美貌，封國離得近些的還會聊些家鄉的事。

自然也有看姜望舒不順眼的，比如淳于曼。

因為父親寵妾阻撓，她差點兒沒能拿到參選資格，上報名字時也被一拖再拖，所以被排到了很後面，入宮時便正巧與姜望舒在同一輛車内。

她入殿時站在最邊上，離太子最近。她當時大着膽子擡眼看了一眼，正瞧見太子在對姜望舒笑。心中自然生出了幾分嫉妒。

她父親雖是武将，家裡的規矩卻比文官家的還多，平時不常能出門，對各位皇子也隻有很粗淺的了解。隻知道太子身份最為貴重，且為人溫厚，若真能選上，應當也能做到相敬如賓，不至于因為出身略低而遭人白眼。

她杏眼彎眉，面中飽滿，下巴圓潤，長相算得上秀美，但在這種美女如雲的場合，真是入了人群就找不着了。

好在太子愛琴，她在琴藝上的造詣，便是自己唯一能倚仗的東西了。

并非每場比試都能有皇子露面，而皇子在這一場若有了心儀對象也可能直接提前離場。所以才需要大費周章地提前在太子面前混個眼熟，至少增加一些讓太子在比試現場看到自己的可能。

隻是沒想到來了勁敵。

具體參加哪場比試是待選女子到長安之後親自選的，所以各場比試的出場順序是按照領取絹帛時的順序來的，這次淳于曼正排在姜望舒前面。

若姜望舒的琴藝與她不相上下，或者甚至略遜一籌，那她就毫無勝算了。

多思無益，她壓下心中的焦躁，深呼吸了幾下，開始在腦中演練待會兒要彈的曲目。

正式比賽開始前的一刻鐘，四位皇子竟齊刷刷地出現在了琴藝比試的賽場。

太子溫厚又是正統；代王貌美又自小養在鄭夫人膝下；梁王是鄭夫人的親生兒子，雖長相敦實，但前途光明；齊王長得人模狗樣，母親傅夫人也頗得聖眷，能唬住一些不知道他風評的女子。

能有皇子出現就能增加入選的可能，如今四人一同出現，衆人自然歡欣鼓舞。

比賽很快開始，因為是琴藝，所以是一次一人進殿彈奏的模式。

前幾個都彈得中規中矩，很快就輪到了淳于曼。

淳于曼雖然心下緊張，但因為已經苦練了多時，這次甚至比上次在酒樓内彈得還好，“巍巍乎若太山，湯湯乎若流水【1】”，懂琴的人此刻眼前已見高山流水的景象。

這次沒了牆壁阻隔，比上次更令人震撼。太子和代王都聽得出了神。

姜望舒在候場處聽着，心中微涼。

待她入座，果然見到代王仍在回味剛才的琴曲，甚至都沒發現彈琴的位置上已經換了個人。

代王與太子有幾分相像，但氣質卻相差不小。比如同樣是桃花眼，長在太子臉上是柔和可親，長在代王臉上便是風流勾人。偏他這人其實十分正經，讓那眉眼自帶的幾分魅惑并不顯輕浮，隻勾得人心癢癢的。

他素來愛着淺色，今日一襲玉色袍服，越發顯得他面如冠玉、玉樹臨風、風流倜傥。

真是個妙人兒。

姜望舒凝望代王半晌，來了靈感，修長的手指輕扶琴弦，求愛的曲調越發熱烈。

雖是琴曲，卻讓人心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了那首情歌：“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2】

比她以往練習的每一次都要好。

雖然肯定仍舊比不上剛才那首，但發揮出了她最好的水平，無論比試結果如何，都已經對得起這段時間的苦練了！

曲畢，她滿意擡頭，卻見代王臉色發白，眉頭緊鎖，一頭栽倒在了面前的幾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