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神弄鬼的事情安排得十分順利，葉清歡心情甚好地在外面吃了個晚飯又逛了逛，趕回廣陽國邸時也才申時，正巧在門口遇上啟程去接姜望舒的姜朔。

姜朔一見到她就笑吟吟的，心情甚好的樣子。

葉清歡奇道：“都尉如此開心，可是有什麼好事？”

姜朔聞言一愣，心道：我哪次見到你不開心。難道今天表現得很明顯嗎？

他有些心虛地斂了斂笑意，答道：“我預感今日阿舒表現得很好，提前開始開心了。”

葉清歡想到自己在上林苑也十分順利，心想今天可能真是個好日子。

既然正巧遇上了，葉清歡便也跟着姜朔一道，一起去宮門接考完第一場的姜望舒回來。

然而這麼好的日子，接到的姜望舒卻是蔫了吧唧的。

她一進馬車就趴在了案上，臉整個埋了起來，看起來比練琴第一天回來時更頹了。

跟平時葉清歡考試考砸了的樣子如出一轍。

葉清歡小心翼翼問道：“沒表現好？”

姜望舒也沒擡頭，聲音悶悶地回答道，“我本就不擅長彈琴，這次算是超常發揮了。”

“那不是好事？”

“聽說代王上午就突感不适，下午琴藝比試時我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确實沒什麼血色，白得跟美玉一樣，像會發光似的，那個弱柳扶風的樣子看着比第一次更惹人憐愛了，還有那個腰好細……”

葉清歡：“咳咳，說正事。”

姜望舒繼續道：“可能他本來就是強打着精神過來看看，聽了我的琴，頭痛欲裂，被人扶下去了。我的琴有那麼難聽嗎？！”

姜朔奇道：“你真換成《聶政刺韓王》了？練了這麼久已經有這功力了？”

姜望舒特地擡起頭，白了他一眼。

姜朔本來就看不上這次選妃的那幾個皇子，一聽她失利，心情甚好。他拍拍她的背，安慰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1】。我早說了代王就是個繡花枕頭，隻是沒想到會弱成這樣，你要真能嫁給他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事。”

姜望舒卻道：“我不會放棄的。如果正道走不通，我再想别的辦法。”

“什麼辦法？”姜朔頭疼道：“況且就算你真如願了，他這若是什麼不治之症……”

“那正好能從王妃直接變成王太後，豈不妙哉。”

姜朔：“……”

葉清歡卻十分認同：“确實很妙。”

姜朔：“……”

皇宮中，永甯殿内，被姜望舒一曲放倒的代王此刻正靠着一個軟墊倚在床榻上，臉色蒼白，眉頭緊鎖，神色晦暗。

給他看病的太醫已經下去開藥了，侍女宦官們也被屏退，空曠的殿内隻剩他一人。

夜色漸沉，寝殿内沒有點燈，他的身影幾乎被周圍的黑暗吞噬，仿佛自冥界而來的鬼魅。

他手臂上有幾道猙獰的口子，又長又深，暗紅的血液順着小臂和左手，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流，在極靜的大殿内像更漏一樣發出啪嗒啪嗒的輕響。

半晌，須發皆白的代國國師提燈走了進來，将寝殿稍微照亮了一些。

搖曳的火光一點點靠近，将代王的臉一點點照亮。

那張臉，即使失去了血色，依舊極其好看。

國師的視線在他手臂的傷上停留片刻，又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分明仍舊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眼中那幾分自帶的風情卻已經消散殆盡，那眼神陰沉狠厲，仿佛隻要他想，便能讓天下人陪葬。

國師當年依約保留了趙非的魂魄，後來又為他選擇了最合适的身份——當時還未成為代王的二皇子公孫瑨，既有即位的資格又毫不起眼。

他花了好幾年時間才逐漸取得了代王的信任，也發現了這位表面上毫無存在感的皇子，已經為奪位謀劃多年。

于是他将思陵的秘密透露了些許給他，以此來獲取他完全的信任。

最後在合适的時機催動了喚醒趙非的法陣。

隻要孝昭娘娘的氣息出現，他便會醒過來。

這雙眼睛他太熟悉了，他醒了！

也就是說，她，也終于出現了。

國師心下有了答案，卻還是問道：“殿下感覺如何？”

“無事了，隻是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血滴的聲音依舊滴滴答答。

“殿下手上的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