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的寂靜之後,現場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北狄衆人的表情有憤怒,有茫然,有慌亂,有畏懼,場面一時之間有些雜亂。
昆泰則有些急切地問道:“帶了多少人?”
“大阏氏隻帶了一些随從過來,一共不過二三十人,已經在來氈房這邊的路上了。”
昆泰眼中閃過疑惑:“二三十人?”
“但他們似乎還有不少人馬駐紮在馬鞍丘上!”
昆泰心下一驚,馬鞍丘地勢較高,視野極好,在其上能将南王庭一覽無餘。他分明派了精兵守衛,竟然!!他開口問道:“馬鞍丘上有多少人??”
“隻接到了馬鞍丘上傳來的血書,說是……說是守軍全軍覆沒。具體帶了多少人……還需查明。”見昆泰臉色越來越差,前來通報的人語氣也不由得磕巴了起來。
他話音未落,甚至還沒等昆泰下令迎接,一群仕女簇擁着魯陽公主,聲勢浩大地進入了帳中。
魯陽公主此時已經換上了北狄人的服飾,氣質淩厲了不少,雖然身形相對周圍的壯漢來說着實有些瘦小,但周身散發的氣場卻能壓制住在場的任何人,哪怕是昆泰與之對比,也顯得有些太嫩了。
她一進帳甚至沒有立刻搭理昆泰,反而對着太子身旁的葉清歡和善一笑:“千辛萬苦,終于到了。”
葉清歡點點頭,對着魯陽公主拱手一禮,寒暄道:“一路上多虧了殿下照顧。”
太子先前已經從葉清歡那裡得知了姑姑還在世的消息,後來她頻繁從魯陽公主那邊運物資回來,他還寫過好幾封信表達謝意,雖然從未收到過回信,甚至此刻對方都沒有找自己說話,反而無視了自己開始跟葉姑娘攀談,實在有些不合禮數,但即便如此,因為魯陽公主是他極其敬重的人,又一路幫了他們這麼多,所以此時太子仍舊彬彬有禮,對着魯陽公主行了一禮。
魯陽公主也親切地喚了聲“侄兒”,旁若無人地拉了好幾句家常。
葉清歡起先還不知道魯陽公主就這麼大大咧咧走進叛軍大本營是什麼意思,看她突然對太子如此親切,突然就有了些頭緒。
北狄的舌人就是先前那個使者,并不十分專業,因大阏氏來得突然,便有些不知所措。這些對話一句都沒有想起來翻譯。
昆泰及氈房内的北狄高官隻見他們相談甚歡,其樂融融的樣子,并不知道他們具體聊的什麼。但顯而易見的是,對方對大阏氏顯然比對他們的首領昆泰要恭敬許多。本就因為大阏氏突然到來而内心波動的衆人,此刻對昆泰都或多或少生出了些不信任來。
尤其是方才出言不遜的那個壯漢,他看昆泰的眼神越發不屑。
昆泰死死地盯着突然闖入他地盤的那個矮小的中原女人,仿佛猛禽盯着獵物。就是她使盡手段奪去了他的單于位,此刻又當着他一衆手下的面如此讓他難堪,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他的臉色越發難看。藏于貂裘大袖中的雙拳緊握,指甲深陷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心髒的跳動聲因為怒火而顯得格外強烈而清晰。
北狄人的血液和本能告訴他,他現在就應當讓那女人人頭落地,就算對方帶了再多的兵力,也應該去拼搏厮殺,大不了玉石俱焚,畢竟戰死沙場就是勇士的宿命,而瞻前顧後畏首畏尾是膽怯的中原人才會做的事情。然而不得不說,中原人的那套或許真的是有用的,畢竟他就是被那些彎彎繞繞奪去了單于之位。他已經集結了這麼多人創建了新的王庭,不能讓之前的心血功虧一篑。他現在需要忍耐,需要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