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溫曉這句反問讓風合景愈加疑惑,甚至想着湊上前貼貼溫曉額頭,看看是不是吹久夜風開始說胡話了。
溫曉擋開他的手。
“别裝傻,問你話呢。”
這話可真冤枉風合景了,因為他真的不知道溫曉在問他什麼,又該從何回答。
“風合景,”溫曉又歎了口氣,“你對别的朋友也會如此熱情嗎?”
風合景還是不明白。
溫曉靜靜看着少年。
他本不想問的,他本隻想一直裝傻過去,他摸不透風合景,隻能在對方猶如浪潮的熱情裡,随波逐流,飄去哪兒都無所謂。
但,或許是太久沒見風合景;或許是下午風合景眼中的灼熱險些灼燒了他;又或許是今夜月色太好,讓他想嘗試着,得到困惑自己已久的答案。
“你說君九成無事獻殷勤是有所圖,圖的是我。”
“那你呢?
“風合景,你對我又是什麼看法?”
風合景面上的笑一點一點散去了,他面色有些僵,擡起眼眸瞟了一眼窗外月色,又似落葉飄忽落下,最終沉甸甸落到溫曉影子上。
那影子颀長清俊,同主人一樣漂亮。
風合景盯着影子看了半天幹悶着,卻怎麼也不敢擡頭看溫曉。
溫曉有些無奈。但既然是他開了這個口,那今天這個回答,風合景答不出也得答。
溫曉上前一步,那影子也随主人上前,與風合景的影子彙到一塊。
“你來之前我就想問了。風合景,你說,這世上真的會有人對自己朋友如此殷勤,甚至想一步步瓦解他的警惕城牆嗎?”
他瞧着風合景低頭裝鹌鹑的模樣,恨鐵不成鋼橫了眼那人毛茸茸的頭顱,聲音也變得不耐。
“怎麼不說話?你不是很能說的嗎?”
“我沒别的朋友。”
風合景的聲音低不可聞。
溫曉皺緊了眉。
“我聽不清你說什麼。”
他推了推風合景的肩:“說大聲些。”
少年卻又沉默下去。
溫曉想擡起那人的面孔,但少年執拗,也不允許他靠近自己。
“旁人不會這麼步步相逼,不會想着掌控朋友的交際。”
溫曉緊跟着上前幾步。
他的迫切已經讓他無暇顧及其他。
“風合景,你是喜歡我嗎?”
然那寒風蕭瑟,圓月虛掩,桌上的燈又暗了幾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面前那少年仍舊什麼都不透露,隻留溫曉一人唱着獨角戲,無趣、冷清、令人寒心銷志。
“算了。”溫曉面色略顯難堪,他抿了抿唇,這幾日的疲憊忽地湧上來,将他徹底淹沒。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想想也好笑,他逼風合景做什麼。
反正無論最後得到什麼答案,他跟風合景也隻是萍水相逢、有過一段同行路的過客罷了。
修真者壽命悠久,哪是他個凡人能夠攀得上的。
溫曉心裡有些酸楚,心煩意亂想将風合景推出房門,他覺得這人甚是礙眼,既擋了他月色,還擾亂他心魂。
他又不是傻子,被風合景這一路撩撥,多少都有些悸動。
可溫曉推了推,面前這人卻紋絲不動,跟一堵牆一樣頑固。
風合景的手從下邊繞上來,拉下溫曉擱在他肩上的五指,攏了過去,腕上系着的黑繩粗糙刮過溫曉裡衫,與溫曉手臂相接,彼此都是溫涼肌膚。
他身上一半是月色,一半是昏暗,擡起頭時,才露出被長發遮擋的亮黑眼瞳。
虛弱燈火下的風合景神色有些淡,不似常時那樣帶着笑肆意輕松,甚至可以談得上有些熟悉的冷漠。
風合景低聲詢問:“謝兄是想問我,是否對你抱有其他心思嗎?”
溫曉黯然看着,觸及風合景略顯冰冷的眼眸,心裡不知被誰攥了一下,有些抽痛。
他已經不想聽他的答案了,他直覺不是什麼好聽的詞句。
但那人手心溫暖,态度卻異常強硬,溫曉抽了抽,又使了勁兒,愣是沒将自己的手抽出來。
“松手。”
溫曉壓低聲音,帶着絲縷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苦悶委屈。
風合景反倒伸手一拉,兩人争執間帶着溫曉踉跄幾步,幾乎大半個身子都靠在風合景身上,布料與布料之間,皆是暖意。
風合景的聲音也絲毫不見笑意:“我沒有别的朋友。謝延,我跟你說的不曾有過謊言。”
“他們不願意接近我,我也不屑奉承他們。”
“但,你是不同的,謝延。”
風合景說到這聲音終于有了變化,多了幾分未知情緒。
“想跟你交朋友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
風合景渡了些内力給溫曉。他向來看不慣溫曉冰涼的手心,從一開始就想着去溫暖那雙手,讓它握起來時纖長溫熱,安康如意。
他終于離溫曉更近了些,面上淡然一寸寸碎裂,少年的清朗嗓音卷着如雪後春花般絕豔卻也易逝的心思,慢慢踱出口,被他送出喉嚨,讓身旁那人聽見、看見、觸摸到、感受到。
“我從不掩飾想親近你的心,我隻是害怕,你會因此遠離我。”
但這是你先問我的。
你不能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