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另一時空内的羅仙鏡,此時正徐徐散着光。這束光帶着鋪天蓋地的雨水,從夏鏡照到了冬鏡,又從春鏡吸滿靈氣,返回至秋鏡。
巧兒等人守在秋鏡門口,眼前盡是粗雷劈落後蒙蒙塵土,它們沾了雨珠,又在半空中沉重墜落,為道道天雷後隐約現出的茅草屋,再添一筆撲朔迷離。
洛城王家猜測的不錯,崂山山頂那風暴正是由天劫引起,這就是風合景的金丹劫。
白巧兒等人還在朝露峰收拾行李時,君九成指使童子請他們下山除妖,那時白巧兒曾猶豫過,她深知這多半是個陷阱,但風合景的狀況更為驚險,她便放棄尋求破解之法,與衆人一道來到羅仙鏡的秋鏡,為風合景護法。
風合景天賦極佳,不,“天賦極佳”這詞已不足以形容他。白巧兒從未見過他這樣的人,瞬息便穩固内丹,又能在極短時間内喚起遠在海淵蠢蠢欲動的十八道天劫。
因他人并不在下九重,所以天劫隻會落在他置身的羅仙鏡内。
而羅仙鏡内是特殊時空,天劫的威力與中州相同,有一定危險,但絕不可能像落到下九重那樣因靈氣匮乏而輕易滅世。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滾滾塵煙散去,天劫招來的風雨也停了,天邊漸漸顯現出澄澈的本色。
白巧兒望着金光散盡後依舊搖搖欲墜的茅草屋,總算松了口氣。
她眼圈有些紅,卻又是羨慕、又是欣悅。
這是玄天宗自十幾年前的殘酷變故後,第一個修至金丹的晚輩,也是目前唯一一個。
她本以為,她會是這第一個。
茅草屋在衆人期待中自内打開,黑發少年毫發無損,發束乖順,衣衫整潔。他銜着笑意,肩上立着一片楓葉,踏過倒下的樹木與碎石,邁過泥漿與積水,走到白巧兒身邊。
“原來天劫也不過如此。”
白巧兒強壓着複雜心緒,淡定點評:“這麼輕浮,就該讓你去下九重裡渡劫。”
“那這樣死的也未必是我,”風合景似笑非笑,“君家恐怕會先一步隕落。”
一行人剛走出秋鏡,身後轟鳴不斷,整個秋鏡,頓時如鏡片破碎般倒塌。
這個與風合景一起渡劫的地方,在為其吸收大半天雷後,終究還是沒能扛住。
白巧兒歎了口氣,覺得有些可惜:“要是天落葵知道你這般糟蹋他的寶貝,他定會後悔收你入門。”
風合景倒沒什麼感覺,羅仙鏡四鏡裡,本就秋鏡物資最為匮乏、野獸怪物修為低下,毀了也就毀了,大不了待他吃透天落葵遺留功法後重建一個便是。
“如果我是天落葵這種甯願消耗他人性命,也不願自己動手鋪平道路的人,那才是真完了。”
風合景慵懶打了個哈欠,他肩上如火焰般耀眼的楓葉精似是怒了,努力想支棱起來,卻一次又一次因力竭倒下。
“崂山上可是有近全下九重的修真者呢,哪怕他們隻能碌碌無為,那也是一條性命。”
更何況,溫曉也在那兒。
風合景沒在意楓葉精,他望着白巧兒還微微泛紅的眼眸,收了些許笑意,似調侃般問她:“師姐會後悔當初沒和我一起去嗎?”
“什麼?”
“沒跟我一起去給天落葵收屍,從而錯過了他許諾的機遇啊。”
白巧兒一時怔愣,反應過來後擡腿想踹他,但想了想這人剛渡了天劫,又于心不忍,隻能皺着眉回:“是你的終究是你的,别拿這些陰招損招試探我。這是獨屬于你的機遇,也是未來玄天宗強大的一塊基石。”
她的神色有過幾秒恍惚,很快又被完美收起。
“我也會有屬于我的那條路。我會踏上論劍台,去尋我追求十幾年的答案。”
她聲音極輕,卻也異常堅定
風合景聽見了,沉朦也聽清了。
但沒人說話。
等天邊劫雲徹底散盡後,白巧兒側過頭,恢複了往日的大師姐做派,對衆人再三叮囑:“天雷雖落到羅仙鏡内,但外界多半發生了相應變化。君家和歸霄閣心懷不軌,阿景,你随機應變吧。”
風合景可是玄天宗“藏”了七年的人。
從前白巧兒并不明白父親為何不讓風合景出外行走,但現在看風合景僅用八年,便從一普通孩童蛻變至金丹修士。這速度,哪怕比不上最迅疾的那幾人,也是名列前茅、極易招惹針對的。
如今的玄天宗,無法再次承擔弟子隕落的代價了。
風合景應了一聲,又道:“跟掌門也說一聲吧,最好尋一個長老同我們一塊回去。”
他還沒忘記前幾日宴席上,君家那些人幾經掩飾,卻也藏不住的濃厚殺氣。
風合景雖然熱衷磨砺自己,但他不傻,沒道理自投羅網。
一束日光從天際落下,鋪在這片剛經曆過天雷洗禮的雜亂大地,日光溫和,宛若新生。
合景微微仰起頭,感受陽光落在身上。
、
也不知溫曉現在怎樣了,有沒有受君家磋磨?
想到這,風合景不由加快步伐。
羅仙鏡三天便是外界一天,算起來,他已有四五日沒見到溫曉了。
他有些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