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君閻讓孟章一劍穿心,碎了心魄,萬念俱灰,撕開了無象,任由自己在黑暗中墜落,感受生機在一點點流逝。他傷的太重了,控制不住丹田靈氣四散,在周身化為離火,為他照亮無邊的黑暗。
無象永遠隻有黑暗,被稱為“永無光明之夜”。世間污穢太多,天地容不下污穢,于是就誕生了無象。他像一個巨大的黑洞,一視同仁吞噬着所有投入的來者。在天地誕生的萬萬年裡,不知有多少罪仙和判了死刑的魔族被扔入其中,成了無象黑暗中的小小因子。
在萬萬年的漫長歲月,在無窮的惡念的滋養下,這一個死灰一般的空間竟生出了一絲靈智,他在最污穢的世間惡念中誕生,所見即是黑夜。他從吞噬的人的記憶中窺見了天光,便一心向往着,幻想光的模樣。
摸約是他化形的願望太強烈,天的注視在無象撕開了一角,天說:“你生來就是污穢之物,不配擁有人的靈智,就做一團吞噬的空間,在永無光明之夜中沉睡。”
他說:“我和天道都是你的孩子,憑什麼他是‘永無日落之天’,我便要永遠待在着黑暗中,這不公平。”
天嗤笑蔑視,卻還是留下一顆希望的種子,天說:“若無象有人能甘願将自己獻祭,做你成人的養分,我便準許你以人的身份存在與世間。”
他那時不知其中困難,歡欣地應下,可流放之無象者哪有心善之人,見他想要化形,大多心生貪念想要将他據為己有,求得一線生機。好點的已是心死,隻求一死,冷冰冰像個木頭,施舍半點目光便是仁慈了。
他等了上萬年,等不來他的機緣。
這日他如往常一樣,縮在無象的一角,吞噬着罪人的記憶,他感應到無象讓人強行撕開,又關上,似乎有人墜落進來,他漫不經心的擡頭,想着又是哪位尋死的好心人,心死者的執念最好吃了。
事實并不完全如他所料,他呆在原地,看着溫柔的白光自那人身上騰起,放大,直至照亮一方天地。他不顧雙目被強光照射的刺痛,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撲過去,想要湊近見一見那束光。
他離的近了,才發現白光是由那人身上的火焰發出,火光中是一位極其好看的少年,緊閉着雙眼,比他在無象這千萬年間見過的都好看,他的心口處湧出大片的金血,詭異的金線在他身上浮現,扭曲,斷裂,将他身上的紅衣染成更深的紅。
他看上去疲倦極了,放棄了掙紮,任由自己墜落。
炙熱的火浪隔絕着一切妄圖接近的生靈,他不管不顧的湊近,像入了魔,着了迷,哪怕被灼傷也不要緊,他想要碰一碰這束光。
少年似乎察覺到他的靠近,疲倦地睜開眼,眼裡竟是一雙血似的紅瞳,看見他時愣了一下,用不大的聲音說道:“無象,要生靈了呀。”
少年輕笑起來,仿佛找到了另一種解脫,他從古老的傳說中聽說過無象生靈的故事,知曉獻祭者将神魂俱滅,徹底淪為無象的養分。
少年淡笑着朝他伸出手,幾乎是一個瞬間,少年身上所剩所有的生機所有的靈氣全部瘋狂朝他身上湧去。他震驚地看着這一切,他萬年求而不得的機緣在此刻毫無征兆的降臨與他,他本能的吸收着少年給予的力量,在他面前完成了化形。
“送你一場機緣罷,咳,臨死前做了一件善事,咳,好像,也不錯。”少年唇邊染血,平靜地看着他化形,不見将死之人的偏執,反而帶了點笑意,可惜他太疲倦了,笑意都隻是極淡的一點,他應該笑起來很好看,應該像陽光一樣明媚,灑脫。
少年合上了眼,感受自己在被另一個生靈吞噬,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有些不适應,不過也還好。他想,這次要睡上長長的一覺。
在少年最後一絲生機斷絕之前,他用剛化形出的手臂接住了他,用盡全力護住少年将散的殘魂。
君閻,他從少年的記憶中得知這個名字,他努力模仿着發音,用新生的身體不太熟練的一遍又一遍念着,要讓這名字刻進他的骨髓,永遠都不會忘。
君閻的魂魄幾乎碎成了沙礫,若不是是在無象,他都沒辦法用混沌力量制止魂魄的消散。
幸好,他的力量是混沌中誕生的“吞噬與再生”之力。可逆轉生死,但需付出代價。
他用這萬萬年來積攢的力量小心修補着君閻的魂魄,朱雀魂威浩瀚,可花了他不少時間。可是,君閻蘇醒第一件事便是撕開無象逃出。
他氣極了,天道對他有限制,不能直接出現在現世,費了很大的力氣,幾乎将所有力量全部抛棄了才能來到現世,化形都隻能是一個小孩子。他但凡露出一點無象的氣息,天道都能給他碾死。
他力量太弱,曆盡千辛萬苦,花了二十年才找到君閻,誰知他第一次見他還不想要他,還是師哥們求着師父才把他帶回去的!
楚塵染看莫離變了神色,忍不住笑,繼續傳音入密,“他說:你第一夜回去便粘着和他睡,他很不習慣,很想把你送回去哈哈哈哈,半夜你的混沌絲便纏上了他的手,他下意識用離火去燒,沒反應,他便知道你是無象了。”
莫離用手捂着臉,全然看不出方才的冷意,他越是羞愧,心中對君閻的思念卻是越發強烈,他低聲道:“師父為什麼要删掉我的記憶?”
“他對你太重要了。他怕你實力不穩,強行開了無象替他續命。你在試煉大會上便想暴露他的身份。讓三聖救他。”楚塵染繼續傳音入密道:“三聖不可信。他想你能忘了他,無象不該有情。誰知道你執念太深,朱雀神谕都抹滅不了你的記憶。”
“我想師父活着。”莫離哽咽道,眼眶便紅了,“我隻是想要師父活着。”
楚塵染看着三百年從未笑過哭過的莫離如今又有了感情,他歎道:“你的七情六欲像是伴着你師父生的一樣。”
随即又嚴肅道:“你師父可能沒死。”
莫離驟然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