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火域的熔岩泛起金紋,莫離跪坐在赤晶祭壇中央,腕間混沌絲沒入岩漿,如蛛網縛住整片天地。他懷中神念忽明忽暗,終于在這一刻停住了光暈。
“師尊,星軌轉到卯位了。”
莫離三百年來第一次露出笑意。地脈深處傳來清越鳳鳴,七根朱雀柱同時迸射金光,将穹頂的混沌霧氣撕開一道裂口。
三千朱雀碑林拔地而起,碑文是三千亡魂的姓氏。莫離抱着虛影跪在最大的石碑前,碑上“君曜離”三字正滲出血淚:"我修的從來不是離火道……"
灰焰自地脈湧出,将二人裹成赤金繭。
第一百個春秋,繭殼裂開第一道紋。
君閻的魂魄凝成少年模樣,額間堕神印鮮紅,阻礙魂體的凝成。莫離的混沌絲織成網,将試圖吞噬朱雀本源的業火阻隔在外——他眉間再無朱雀印,灰瞳卻染上金紋。
“雪浦月是你,君曜離亦是你。”莫離在魂體又一次潰散時,将人禁锢在臂彎,“當年你焚去我的記憶,如今輪到我還你一場清明。”
混沌絲刺入彼此心口,三百年前的藥香混着血池腥氣,在魂魄交融處炸開。
朱雀火域的離火蓮開到第九重時,君閻睜開了眼。
君閻自火蓮中站起身的刹那,七道重星軌同時崩斷。赤發如瀑垂落腰際,堕神印在眉心灼如泣血,可那雙眼卻是純淨的鎏金色——神性與魔氣在他周身撕扯,火域穹頂被震出蛛網般的裂痕。
“師尊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莫離跪坐在蓮心,無憂劍橫陳膝頭。劍穗上墜着的離火玉熠熠生輝,映着火光像琥珀裡的淚。
君閻擡手接住飄落的火屑,灰燼在他掌心凝成彭城街巷的虛影:“三百年整……該來的總要來。”
火域外的罡風被青龍尾劈開時,莫離正在為君閻束發。
“孟章、白皓、玄冥。”君閻按住徒弟發顫的手,将赤金發帶慢條斯理繞上他腕骨,“帶為師的無憂出去迎客。”
星穹之下,三聖法相高逾千丈。
“果然成了半神半魔的怪物。”白皓的朝陽槍撕開空間,青龍孟章的藤蔓纏上火域地脈,“誅殺堕神,本就是四聖職責。”
“朱雀宮主莫離,交出堕神君曜離。”白皓的嗓音震碎流雲,“否則——”
無憂劍破空而來,釘入三聖足前焦土。
“否則如何?”莫離踏着火浪現身,灰瞳裡混沌翻湧,“三千年前家師隕落,你們說朱雀道統已絕。如今人活了,倒要再殺一次?”
玄冥的龜甲卦盤突然炸裂。
卦象顯示的火域深處,君閻正倚着蓮蕊咳嗽,腕間混沌絲分明連在莫離心口——他以身為鞘,将堕神與自己煉成了共生咒。
“你知道他為何自囚妖界三百年?”孟章揮退白皓的槍尖,青龍須卷着一卷泛黃宗譜,“雪浦月陽壽本該終于慶曆三十七年,是他強改命格,以殘魂為引,替你承了十世災厄。”
莫離瞳孔驟縮。
宗譜上的雪浦月畫像正在燃燒,眉眼卻與火域中人漸漸重疊。
“現在殺他,倒是成全。”君閻的嗤笑自火域傳來。他赤足踏過熔岩,所過之處離火化作紅蓮,“本尊當年能屠三聖一次,今日——”
白皓的朝陽□□穿君閻左肩時,他竟笑着握住槍身往前送了三分:“白虎祖神的殺招,比當年慢了些。”孟章的青龍須纏住了他的咽喉。玄冥的卦盤鎖住八方生門,天道雷劫在雲層間蓄勢待發。
“朱雀祖神君曜離,弑聖堕魔,禍亂六界——”白皓的宣判被離火焚燒得斷斷續續,“今奉天道命,誅!”
三聖法相齊喝,聲浪震得火域熔岩倒卷。君閻卻低笑出聲,任由神血浸透白衣。他望向莫離的方向,堕神印突然爆出刺目血光——
那是莫離最熟悉的瘋态。
三千年前無象之淵血戰,十萬妖兵圍剿朱雀宮,君閻便是這樣笑着屠盡三聖親衛。可此刻莫離卻看見師尊背在身後的手,正用血在虛空畫着——那是他昨夜親手教莫離畫的往生符。
“不要動。”君閻的傳音混着血響在識海,“三兒,信我。”
莫離的混沌絲在袖中絞出血痕,面上卻淡漠如冰。
三聖的殺招觸及心脈的刹那,君閻額間堕神印驟然碎裂。
燦金神光自他七竅湧出,火域所有離火蓮同時倒卷,将三聖困在涅槃陣眼。
雷劫轟然落下時,莫離終于動了。
無憂迎上白皓朝陽,斬去青龍根須,碎了玄冥卦盤,混沌絲死死卷住三人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