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慣着他吧。”楚塵染道,“诶,君曜離,你說現在再給他喂一次,他能長多少年歲?”
莫離有種不好的預感。
君閻也從書堆擡起頭,沉思道:“庫房最近是進了幾批丹藥……”
朱雀庫房中放不下的五千瓶丹藥終于有了新的歸宿。非常可惜的是,莫昭明的容貌已經維持在青年時期,不會再變了。
日子一天一天平穩過着,楚塵染常來找君閻飲酒——多數是他在飲酒,君閻邊批着文書邊聽着他的抱怨。一日他盯着院中練劍的莫離,突然感慨道:“我才發現,你挺會養人的。”
君閻挑眉,道:“三兒好養。”
楚塵染咋舌,“我聽說,非人之物修煉成人要承受十世災厄。不知莫離這三百歲的年紀,去了幾次?”
“十世短折而死,要不了三百年時間。”君閻道,朱筆未曾停頓,“齊鶴化神期的天劫不也是你替他抗的。來我這躺了三日,每日都要擔心你能不能挺過去。”
“要不是他修為不精,哪用的上我操心。”楚塵染道,一口悶了半壇酒,“天天借莫三兒去試煉,懶得能翻天。”
“年輕人多在一塊玩玩不是壞事。”君閻道,“帶三兒出去轉轉,省的他老悶在屋裡。”
楚塵染嘴角抽了抽,點評道:“縱得沒邊了——若那小崽子拆天,你怕就蹲雲頭上遞梯子。你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疼愛也不過如此了。你真沒想過成親?”
君閻輕輕搖頭,也看向窗外的莫離,思緒飄遠,道:“他小時候……很好玩。”
莫離剛撿回來的時候,不會說話,半夜被噩夢魇住,混沌絲暴走絞碎床帳。君閻正在一旁的書房批改雪家弟子庭的課業,聽見聲響沖進屋内,徒手攥住發狂的灰霧,血順着指縫滴在莫離臉上,莫離摸着溫熱血迹呆怔,眼眶突然湧出淚珠。君閻輕輕拭去他的淚珠:“三兒,這是哭,也是悲。”
從此夜驚他學會鑽進師父懷裡抽噎。
君閻風寒咳了整夜,莫離縮在床角死死拽着他衣帶。天明時君閻捏住他嘴角往上提:“這是笑,三兒學一次。”
莫離扯出個猙獰表情,君閻卻抵着他額頭笑顫:“好,三兒笑得甚美。”
莫離見君閻揉莫二頭發,突然打翻藥碗。君閻皺眉時,他學着莫二的樣子把腦袋拱進師尊掌心,混沌絲卻緊張地絞裂了桌角。
君閻低笑,手上揉着莫離腦袋,道:“莫三兒也學會撒嬌了。”
他每夜放任莫離汲取魂力,莫離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師父”,耗盡君閻三成魂力。
有次君閻下山除妖歸來,袖中藏了包桂花糖。莫一莫二要了大半過去,他給莫離留了幾塊。莫離盯着糖塊嗅了嗅,直接塞進嘴裡連紙吞下。君閻忙掰開他下颌搶救,歎道:“這是要剝開的,你看——”
三日後莫離攥着糖紙沖進書房,混沌絲纏上君閻手腕,生硬地晃了晃:“師父,剝。”
那是莫離說的第一句話,君閻驚喜極了,連誇了他三日“聰慧”。
正想着,“聰慧”的莫三兒收了劍,踏着陽光闖進屋來,将剛折下的桂花插進青玉案上的瓷瓶,沖他揚起一個笑。
案上朱批未幹的墨迹被桂香一浸,忽地泛起漣漪。君閻望着瓷瓶中顫巍巍的桂枝,不自覺也笑了,眼角挂着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溫柔。他收了朱筆,問道:“今日《離火化形訣》的批注……”
“錯把朱雀翎當引火符的蠢貨都罰抄了。”莫離指尖還沾着金桂碎瓣,混沌絲卻已卷走案頭涼透的雪頂茶,“倒是楚師叔新收的弟子有趣,拿捆仙索纏着蠱雕跳百索。”
楚塵染立馬辯解道:“白皓硬塞進來的,還未奉拜師茶。”
君閻的廣袖拂過青玉案,暗金紋将茶盞煨出袅袅熱氣。他瞧着莫離喉結滾動着偷咽茶湯,後頸被日光曬紅的肌膚下浮起淡金紋——正是昨夜自己批注《護體咒改良篇》時,順手替他描的小花。
楚塵染亦在一旁看着他倆,一語道破天機:“莫離是你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