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宮的晨鐘撞碎第五顆星子時,莫離腕間混沌絲正絞住最後一隻魇魔——沒有劍光如瀑,沒有靈氣縱橫,隻有熔金般的混沌絲在朝陽下泛着冷鐵般的寒芒。
幾人都是狼狽不堪,所幸見血不多,傷至皮肉。孟齊鶴搭上莫離的肩膀,喘着氣道:“莫離,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厲害。”
“師尊教的好。”莫離一如既往的冷淡,不動聲色躲掉孟齊鶴的手,雖與孟齊鶴在楚塵染座下時有過些許交流,但他對旁人向來如此。
“這次可真是幫大忙了。”同行的白鶴安爽朗道,“改日回去瑤天,我請你喝酒。”
"嗯。戌時方向,巽位生門。"莫離染血的指尖在青石闆上畫出卦象,混沌絲順着地脈裂隙鑽進陣眼。孟齊鶴手上的的《四海魔物志》突然無風自動,嘩啦啦翻到昨夜朱筆批注的那頁——“夢貘懼梆聲”旁添了行小字:“若無靈氣,可取更夫銅鑼三擊其尾”。
陣破的刹那,無憂的清鳴自雲端落下。君閻赤發松松讓根枯枝挽上,踩着卯時的薄霧丢給莫離腰間佩劍:“今日批注《鬼車篇》,你辰時三刻的課。”
他細看莫離身上的傷口,丢了瓶愈傷的丹藥過去。“比我想得要好,諾,昨日說的桂花糕。”又沖孟齊鶴他們問道:“你們傷藥夠不夠?”
“夠的,祖神。把莫離再借我們幾日呗。”孟齊鶴幼時愛在朱雀宮看君閻練劍,自小與君閻相熟,道:“有莫離在,我們撿星辰鐵的速度幾乎快了三倍!祖神!您割愛再把他留幾日給我們吧!”
君閻忍不住笑,金色的眸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語調中的驕傲藏不住,他笑道:“再三日,這北荒的妖魔們怕是得斷子絕孫。不行不行,我得抓他回去給我批文書了。”
孟齊鶴同他鬧着,莫離悶悶用混沌絲纏住他的腰身,幸好有外袍擋着,旁人看不出來。手上不動聲色拽着他的衣袖,将人拉近,“師尊,瑤天的課該遲了。”
“嗯?那今日我們便先走了,下次你們再來找莫三兒玩。”君閻笑道,擺手與孟齊鶴等人告别。
朱雀宮的星燈亮至第七盞時,莫離袖間還纏着橫渠弟子未散的劍氣。混沌絲勾住檐角風鈴的響動,正巧撞碎君閻筆尖将凝的墨滴。
“今日怎得去得這麼久?”君閻從小山似的文書中擡起頭,“齊鶴他們真遞了帖子過來,邀你後日去南海降妖。”
莫離不語,似笑非笑,"師尊可知今日《鬼車篇》實操課多精彩?"混沌絲卷着半截斷喙甩上青玉案,九顆猙獰的鬼車頭顱在絲網裡嘶吼,其中兩顆正啃着莫離束發的赤繩。
君閻的朱筆懸在《弟子課業評鑒》上,鎏金瞳緩緩上移——莫離玄色宮主服裂了三道爪痕,最險那道擦着心口,露出内衫上繡的朱雀紋。
“坎位離火陣需三成靈氣催動。”莫離扯開衣襟,心口無象核被離火壓得泛灰,“昨日的禁制未解,弟子隻能用混沌絲編了個爆竹陣——鬼車當煙花放了,藏書閣琉璃頂倒是炸穿三個洞。”
君閻的筆尖顫了顫,鬼車殘魂突然暴起,第九首欲咬向君閻披散的赤發。莫離的混沌絲卻比朱筆更快,絞碎妖首時故意擦過師尊耳尖:“楚師叔說,修補琉璃頂的星辰砂要從您私庫裡扣。”
“咳……下回授課前……”君閻将溫好的梨花白推過去,朱筆在莫離破損的衣襟補了道安神陣,解開莫離的靈氣禁制,“把為師編的《混沌絲百用訣》挂講堂,省得小崽子們真當你在放煙花。”
窗外偷聽的楚塵染憋笑憋斷根房梁,莫離咬着杯沿瞪人,君閻目移,朱筆忽地破空襲來,筆杆朱雀紋化作赤雀叼住楚塵染發冠。
偷藏梁上的劍尊一個踉跄栽進榻,壓碎了君閻剛批完的《鬼車妖丹再利用考》。莫離的混沌絲趁機纏住他腳踝,将人倒挂在星燈下晃悠:“楚師叔既看了整場戲,不如說說藏書閣琉璃頂值多少星辰砂?”
“三百斤星辰砂。”楚塵染将手中瓦片往青玉案一磕,裂縫恰好拼成“敗家”二字,“今日莫離炸穿的琉璃頂,比三百年前劈白虎宮的那次還貴三成。”
君閻手中離火重凝出朱筆,在《橫渠年俸支出錄》上畫了個圈,離火順着硯台爬上楚塵染袖口:“楚劍尊上月斬了玄冥長老的玄武甲,修補費似乎走的是本尊私庫?”
“你私庫至少還有八萬斤星辰砂。我一月俸祿才買的起一斤。”楚塵染哀怨道。
莫離震驚地擡起頭,連混沌絲都忘了控制,楚塵染借機掙脫,輕巧地跳下,走到案前替自己倒了杯梨花白,道:“你師尊金貴着呢。”
君閻淡定給莫離又倒上一杯梨花白,“都是幾千年前的舊事,休要再提。”
楚塵染摩挲着杯沿,感慨道:“幸好你師尊私庫豐盈,換個人多少都得讓你吃空。當年你吃空的九轉回魂丹,單是裝藥的玉瓶就能填平北海眼。”
“不值錢的玩意,吃了便吃了。”離火收走楚塵染面前的梨花白,楚塵染嗤笑,“是呀,也就夠買下妖界十座城池。他吞掉的那顆七竅玲珑果,妖界進貢了三千年才攢出五顆!”
莫離手中茶盞“當啷”砸在白玉磚上。
“楚瘋子又诓你。”君閻頭也不擡地批着文書,“那果子酸得很,不如三兒從凡間摘的野梨潤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