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族禁地,十萬丈深淵下鎖着孟章的本命龍角。君閻赤足踏過刻滿咒文的青銅鍊,每走一步,傀線便自脖頸絞緊一分。
“你當真要替孟章斬傀線?”天道的聲音自淵底傳來,似笑非笑,“代價可不再是幾縷神魂了。”
君閻指尖離火照亮岩壁上盤踞的龍影:“我要他的傀線……和你一半本源。”
黑霧凝成利爪扼住他咽喉:“狂妄!”
“我若死了,你上哪兒找比我更好的傀儡?我死後三千年你都沒找出一個。”君閻笑,傀線随話音刺入黑霧,“成交麼?
孟章被鐵鍊懸在龍首石像前,龍鱗已半數染黑。君閻以離火灼開他心口逆鱗,傀線核自心鑽入時,孟章突然睜眼,豎瞳泛金:“曜離……你身上有它的味道!”
“噓——”君閻将染血的食指抵在唇間,“當年碎我心魄時怎麼不見你如此碎嘴。”
孟章龍尾猛然掃斷鎖鍊:“你瘋了?!用禁術‘溯魂’會耗盡……”
話音未落,君閻已捏碎逆鱗。青龍血濺上他眉間神紋,傀線如活蛇般自他身上神紋鑽出,與孟章體内的黑紋交融。
入夜,月光被離火結界濾成血色,君閻蜷在玉榻上,赤發淩亂黏在冷汗浸透的後頸。他白日剛為孟章斬斷傀線,天道反噬的劇毒正順着脊骨啃噬神脈,脖頸至鎖骨爬滿蛛網般的金紋——這是換回孟章神智的代價。
他不願人覺察他的脆弱,借口四聖殿事務需要處理,沒有回朱雀宮,也沒有去玄武殿,跌跌撞撞進了南明山的禁地,順道施加了結界,隔絕天的視線。
疼.......真是疼極了,像有人用刀割開血肉,将萌芽的種子放入其中。天道的魂種以他的神魂為養分,漸漸紮根。他喘息着,看着神紋蔓延上小臂,終是閉了眼。
殿門轟然洞開,夜風卷着混沌絲纏上他腳踝。九重結界都攔不住無象之靈。
“師尊白日剛斬了孟章的傀線,今夜便病得下不了榻——”莫離的影子籠罩榻前,灰瞳淬着寒光,“當真是巧合?”
君閻慌亂一瞬,混沌絲早看出他的想法,在他雙腕與腳踝形成鎖拷,死死禁锢在榻上。
眼見逃不成,君閻恢複平日的從容,閉目嗤笑:“管到為師榻前……你如今出息了。”尾音卻洩出一絲顫,傀線恰好噬過靈台,疼得他指節扣進玉枕。
“那日,師尊的血裡染着黑氣。”混沌絲向上生長,繞上他腕間金紋。君閻急掩袖口,莫離俯身逼近,指尖碾過他唇畔血痕:“那日裡罵我僭越時……師尊不是很威風麼?這幾日躲我躲的可痛快?”
“松手……”君閻偏頭欲躲,莫離卻捏住他下颌,灰瞳中雲潮翻湧,又愛又恨。
“疼嗎?”莫離單膝壓上榻沿,灰瞳映着師尊顫抖的脊背。三日前争吵時扯裂的領口尚未修補,此刻随喘息起伏,隐約露出鎖骨下蜿蜒的金紋。
君閻猛然翻身,離火結界驟起:“出去。”
混沌絲暴烈撕開結界,莫離擒住他手腕按在枕上。赤發與灰絲糾纏,鎏金瞳因劇痛失焦:“莫離……放肆!”
“師尊才放肆。”莫離俯身逼近,氣息拂過那他身上神紋,“甯可讓這些髒東西鑽進骨頭,也不肯告訴我……”
“它們碰了你多少處?”莫離嗓音嘶啞,灰瞳染上血色,“這裡?還是這裡?”指尖重重碾過傀線沒入的腰窩。
君閻疼得弓起身,傀線感應殺機驟然暴起,卻被混沌絲絞住。莫離咬破指尖,以血畫咒,混沌霧霭如餓獸般吞噬金線:“疼就喊出來……師尊,你明明最怕疼。”
“停下!”君閻掙紮着,離火對莫離無用,靈氣讓傀線入了靈台,一時難以流轉,他鮮少落入如此困境,隻能拉住莫離衣袖,莫離反握住他的手,溫柔在唇邊烙下一吻。“它們不配碰你,師尊。”
鮮血自二人交握的掌心淌落。君閻看見莫離頸側浮現金色咒文——天道反噬開始了。
“你瘋了……”君閻想阻止他,卻完全失了力氣,他幾乎想不顧形象的痛吟出聲,在地上打滾,交握的手不覺将指尖嵌進莫離血肉。莫離的混沌絲正遊走在他靈台,将傀線寸寸拔除。
太疼了。
比傀線入骨時更甚的疼。
莫離突然悶哼一聲,混沌絲幾乎被金線割斷。君閻本能地托住他後頸,離火自唇間渡入——這是朱雀族最危險的療愈術,神髓相交,生死同擔。
混沌絲忽然溫柔下來,纏住君閻指尖。莫離就着這個姿勢加深了吻,血與火在唇齒間燒灼,舒緩的混沌本源溫和渡進君閻唇中:“師尊……你明明舍不得我死。”
晨光破曉時,君閻身上傀線僅剩四分,神紋的光芒竟暗淡下去。離火制止了混沌絲的繼續左右,他讓劇痛折磨得不太清醒,卻是堅持道:“留着他……弑天時有用……”
君閻昏沉間抓住他衣袖,混沌絲立刻纏上來,将兩人手腕綁成死結。莫離垂眸看着師尊眼尾未幹的淚痕,在他脖頸處輕嗅,突然輕笑:“現在師尊身上……有我的味道了。”
殿外傳來孟章的傳音,君閻倏地清醒。他捏訣幻化外袍,鎖骨下的紅痕卻遮不住。莫離用指腹摩挲那處,将人拽回懷中,“不準再躲我,師尊。我能幫您。”
“傻。”君閻虛弱道,指點上莫離眉心朱雀印,“以後不許再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