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你覺得!”我在他給出什麼馊主意之前兇道。結果他伸手捏扁我兩瓣嘴唇,“别偏袒别的男人呀。”
我一拳打在他大腿上。他假裝吃痛,哎喲叫喚一聲,悻悻松開手。
再看糸師兄弟的反應,糸師冴一臉平淡,見怪不怪似的。糸師凜則皺着眉毛,好像在問我們怎麼做到公然打情罵俏。
對不起,這根本不是我本意。我迅速調整好狀态,問起糸師凜的家人。
“你說我爸媽啊……”
經過數段小插曲,糸師凜開始和我熟悉。加上糸師冴沒有插話,默認可以交談家事。
當然家中女主人被長子吹了什麼耳旁風;這風,長子到底吹了沒有,其實都不确定。但可以感受到這對雙親對兒子們的愛意,為他們缺失程度不同的學生時代感到虧欠。加上士道從旁遊說,所謂穿上制服,淺淺彌補一下逐夢途中的遺憾,來輕井澤體驗研學的計劃便成型了。
“媽說你昨晚通宵沒睡,至于這麼興奮嗎,又不是小學生。”
糸師冴真是個壞心眼,挑這時候爆弟弟的料。果然,糸師凜臉都氣白了,然後變得通紅。
這孩子是真的很期待這次旅行。所以你不要再扮演壞人,潑他冷水了。我打心裡同情糸師凜,如果我足夠膽大包天,一定也要踩糸師冴一腳,讓他不要說話。
我發出長長一聲歎。頭也重重垂下,不知道怎麼安慰。誰能想到在球場上叱咤如魔神般的糸師凜,私下其實是一隻心思單純,所以處處受氣的可憐小貓。
“那個,你……”糸師凜猶豫不決地看我。
“沒事,就是有點消化不良。等會去外面走走就好了。”我苦笑,“你爸媽應該知道你回酒店了吧。”
“知道,來的時候打過招呼,也不用急着彙合。我媽年輕時體驗過這裡的紅葉滑雪,兩個人現在應該正玩到興頭上。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太過興奮,摔得骨頭散架也不想停。”
糸師凜真是個好孩子。我再次對他充滿憐愛和同情。糸師冴又搭腔了,還好不是在潑冷水。
“你不放心,就給她打電話,問要不要一起去奧特萊斯。她會比你先集合地點的。”
輕井澤有全日本最大的奧特萊斯,無論大衆品牌還是小衆品牌都應有盡有。
我心想糸師冴來之前也是做過功課的,順着話題笑道:“哎,購物嘛,我也喜歡。沒有誰會拒絕買買買的快樂吧?”
士道吃掉最後一口核桃醬蘸烤番茄,“這段時間戶外品牌折扣力度很大哦,等會要不要去逛一逛?”
糸師凜有意看哥哥糸師冴,“商場人太多了,就算換便裝,戴墨鏡、戴口罩,還是會被認出來吧?”
“總比穿成你這樣要好。”
“你以為我想啊!”
“哎呀,你倆這時候就别鬧啦。”我勸道,“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給你們化個妝混淆一下别人的判斷。你們長得太好看了,稍微遮遮鋒芒比較好。”
“……”
糸師兄弟沉默地,同時用一種略微訝異的眼神看過來。這一刻,我更為直觀地感受到,他們果然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眉眼神情真是一模一樣。
但被他倆同時注視,我有些發怵,便找士道求援。
“我,我可以撤回剛才的話嗎?”
“當然不可以啦~”士道愉快地眨眼, “我還要全程觀看你怎樣對他們形象爆改。”
“好意我領了,但不用麻煩。”糸師冴竟然替我解圍,态度還頗客氣,“被圍觀、被議論,這些事我早就習慣了。勸你也早點适應。”他對糸師凜說。
這種話當然不用說給士道聽。他臉皮厚着呢,大概率還會把傷害反震給嚼舌根的人。
另外,似乎是很少有機會得到哥哥的正面引導,糸師凜不自在地努嘴,“不要你哆嗦。”
“其實你心裡開心得很~”士道非要戳破别人的心思,活該挨了一對眼刀。要是走到戶外,糸師凜要打他一頓,我毫不奇怪,也沒有異議。
“你在給她添亂。”糸師冴對士道說,同時看向我。
他的評價很中肯,也恰到好處平息弟弟和士道之間的眼神打架。面對後者立即投去的玩味眼神,他巋然不動,繼續和我說:“你馴服得了一頭惡龍,大可以把缰繩收得更緊。反正他也會把疼痛當作快樂。”
士道啧舌,“喂,别亂教。你未成年的弟弟就坐你旁邊,你個抖S。”
既然知道糸師凜未成年,你也别一口一個S了。
我再次用力踩住士道的腳。
而糸師冴渾然無視士道的提醒,仍看着我,“你善于包容,也有适應外部影響的能力。該沉默的時候就沉默,不該默不作聲的時候,你就用力反抗,手段粗暴一點也無不可——在我的理想假設中,像你這樣的人,應該越多越好。”
好奇怪,糸師冴和我的交情很淺。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但他口氣笃定,好像和我共事已久。違和感在心裡蔓延。坐在面前的同齡人,他冷靜的綠眼睛令我感到諱莫如深。
“不好意思。”士道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拉進懷裡,“我女朋友是孤品,這個世界僅此一人。”
“嗯,隻是這個世界的話。”
糸師冴端起酒杯呷一口。我,士道還有糸師凜,我們三個愣了一會。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糸師凜。
“我是聽說國外有些邪門宗教和耍鬼把戲的巫婆,還有一些唬人的鄉村怪談。但你不會真的中邪,被誰下了降頭吧?”
“然後呢,誰敢對我做這種事呢?”
糸師凜被他雲淡風輕的反問噎住,嘴巴無語張合幾下,“……你前天半夜三更不待在房間裡,非要坐在房頂上,問你在看什麼你說你在看星星。有沒有搞錯,下雪天你看什麼星星?”
這畫面讓我胡思亂想,一下子捏緊士道的外套。
糸師凜追問,“說真的,要不要帶你去看腦科,還是說你需要咨詢心理醫生?”
“你帶刺的好意我心領了。”再喝一口酒,糸師冴放下杯子,直視弟弟惱火的雙眼,“但我不需要,我很清醒。”
“嘁!”
“而且你可以不用管我的私事。”
踢球和怼人都是一流的。士道曾這麼對我形容糸師冴。這描述一點不假,隻是我覺得糸師冴對自己弟弟未免太刻薄。
“你還好嗎?”
其實更想問糸師冴:你是否清醒?
在對方回答之前,士道不痛快地補充,“下睫毛弟弟,這次我站你這邊。你老哥确實有點不對勁。我上周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就感覺他說話有些改變,或許又悟到什麼大道理。但可以肯定,這變化有那麼一點惡心。
被士道和糸師凜同時質問,我也面露不安。糸師冴回應我們的,隻是微不可查的歎息。他說:“我和你們的人生經曆都不相同,僅此而已。”
真的僅此而已嗎?
他回答得太簡單,太遊刃有餘。可糸師冴不打算細說,仿佛認為這是一種浪費的行為。
“睡覺,上網或者發呆,有很多種方式可以打發國際班機超過半天的航程。但書是個好東西,建議你們多看看。”
他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