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清偏頭眺向車窗後側方的電梯入口,聚焦數秒,直至轎車偏轉方向,徹底抛諸視線外,他才回正過頭。
投射的光在他面龐遷流,如褪去的潮水,逐漸令眉眼顯明。
喬寶蓓不知他在看什麼。她慌慌張張小跑一路,本來身體就虛,現在呼吸更是不平穩。可坐在傅硯清身邊,她大氣根本不敢喘一下,隻能意思意思,稍微把領口松一松。
“疼不疼?”
傅硯清忽地發話。
喬寶蓓思緒不在,茫然地看他:“什麼?”
“撞到人,有沒有哪兒疼。”傅硯清看着她,目光如炬。
喬寶蓓有些怕他的眼神,抿唇說:“也不是很疼。”
傅硯清仿若沒聽到她說的話,低眉捉住她的手,淡道:“伸手。”
她聽從地任由他牽引去,手指、手心在他的掌中被按揉着,推刮着,而腕骨到小臂也不可避免地進行着洗禮,好似要剜去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但他的力道并不會令她感到疼痛,相反,是很舒服的按摩。
駛離地下車庫,天幕已暗淡,是夜市華燈代為照明。
喬寶蓓眼也不眨地看他戴眼鏡的模樣,心頭輕輕地動了下。
她從很久以前就喜歡斯斯文文的男人,可惜傅硯清除了名字哪兒也不沾邊。長相不白淨,不溫文,那健碩紮實的蜜色肌肉被裹在襯衣下,活脫像個西裝暴.1徒。但他戴眼鏡時的某種角度也挺好看的。
一路無言到家門口,喬寶蓓拎起包,驚覺地發現:“我的小熊不見了!”
那是一隻穿戴珍珠項鍊耳飾(和她今天搭配酷似)的小熊,雖然款式已經老舊,放在現在也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但平白無故弄丢,她心裡多少是會滴血。
傅硯清脫掉西服,看眼她的包:“大概什麼時候弄丢?”
“我也不記得了,明明坐電梯的時候還在……”喬包蓓低頭小聲嘀咕:“可能人擠人的時候弄丢了吧。”
“有可能。”傅硯清颔首,擰開領帶結,“我讓人幫你找找。”
他在這方面總是出奇的好。她丢了什麼、惋惜得不到什麼物件,他總會想盡辦法找回、得到,從不敷衍了事,也更不會買個替代品将就。
結婚三年,喬寶蓓的物欲時常得到滿足,所以考慮到找回的行為大概會對商場員工造成麻煩,她還是松口了:“算了吧,太麻煩了。”
“你的事不麻煩。”傅硯清看向她淡道,“找不到再說。”
喬寶蓓哦了一聲,在抽屜裡挑揀着衣物,溫溫吞吞:“那你去找,我先洗澡了。”
偶爾傅硯清會和她同湯池共浴,但那已經是一年前的時候了。結婚這麼久,坦誠相見是再普遍不過的事,但她總會忸怩,一起洗澡什麼的……太害臊了,而且他這個人不僅眼神露骨,舉止也粗俗呢!
她甯願傅硯清忙點什麼,然後熄燈安安分分睡旁邊。
喬寶蓓邊想着邊在梳妝台前通頭發,她的面頰因為胡思亂想慢慢湧起熱意,但再去看毫無動靜的門口,她心裡又淌過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快。
他真的又去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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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
傅硯清聯系助理向國貿經理明确說明了需求,不到半個鐘頭的時間,對面親自緻電,承諾會至少延遲一天開業,讓相應的區域負責人尋查那隻小熊挂件。
說完解決方案,經理思忖片刻,委婉地詢問:“傅董,方便問一下,那隻挂件有什麼特征或者标記嗎?”
“沒有品牌LOGO,右腳繡了Barbara的英文名。”他簡明扼要道,左手持着鋼筆在紙張上龍飛鳳舞地記了一串時間,語氣極淡,“7點半到八點之間,B2地下車庫的入場車輛記錄也整理一份,車牌号以及錄像,直接傳到我這裡。”
經理頓了頓,雖不解用意,但聯想到夫人一路行迹卻也理解:“好的,稍後我會……”
“十點之前。”傅硯清明确了時間。
得到肯定回複,他叩下手機,順手拉開旁側的抽屜,拿了一支煙虛銜在唇邊。
砂輪嚓出火舌燎過煙頭,飄起徐徐朦胧的白煙,令他疏朗的面龐如隔紗,連眉尾斜裂的疤痕都變得沒那麼真切。傅硯清輕輕吐出一口煙圈,半阖着眼,将燃了不到半截的煙摁滅在煙灰缸裡。
他摩挲掌間的木質打火機,指腹一寸寸捱過上方的刻字,像要揉進紋理裡,而這木面也确實被他揾得手感潤滑,如文玩的色澤。
傅硯清從前是不抽煙的,即便現在,兩三天也碰不了一根。他記不清是什麼時候染上這種習慣,隻記得喬寶蓓對他說過一句,你看起來很會抽煙。
他順應她的話照做了,但她輕輕皺起的眉告訴他,其實她并不欣賞這種男人。稱不上葉公好龍,本身喬寶蓓也沒說喜愛抽煙的男人,是他誤會。後來她送了一隻親手刻字的打火機,他便習慣用到現在。
煙草裡的尼古丁可以纾解壓力,這是喬寶蓓教會他的事情。偶爾他會來上一根,不為社交,也無人夠格為他點煙,是他揣想她的事時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