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申細辛正在體會中，深切地體會中。頭昏昏沉沉，又疼痛欲裂，胃也在燒灼，口幹舌燥，想起床喝杯水，頭一扭動，感覺床在旋轉。

她在等葛老頭申半夏在樓下喊她，好讓他們誰送一杯水上來。

宋禦右手食指漫不經心地敲着椅子扶手，靜等樓上傳來動靜。

如果申細辛當初沒有酒會上的那一出，或許他還會如從前一樣無無聲無息處護她一世周全。但現在是不可能了，他表不表态，渾水摸魚者都在利用這件事，自媒體上群情洶洶，網絡噴子向來是以最大的惡意猜測中傷人的。即使風頭過去後，他宋禦可以毫發無傷，但申細辛就不一定了。聽小何說，不知從哪裡傳來的風聲，所有的合作商都和她公司暫停了業務。除了程悅之流，還有誰敢明目張膽地揣摩他的心思并下達命令？

這是在把申細辛往炮灰的路上逼，是在試探他還是在一裡一裡挑戰他？

宋禦思及此，站起身，該辦正事了。既然睡不醒，叫醒吧。

恰好，申細辛穿着他的睡衣赤腳雙手扶着欄杆跌跌撞撞下樓來。表情從朦胧迷惘到清醒驚愕，宋禦盡收眼底。他擡擡下巴，解她疑惑。：“這裡是我家，你是我撿來的。衣服是我的。”

申細辛揪着睡衣領子，木質地闆真實的觸感，還有她走路不穩啪一聲手拍在扶手的痛感，都不能讓她相信這不是一場夢，嘴更幹嗓眼更緊，她說不出話，走近宋禦，像戳一個氣泡一樣戳戳他。

宋禦彈彈被她戳過的地方：“分清楚了嗎？是夢嗎？”

申細辛蹲下去懊喪悔恨地捧住頭平緩氣息思緒。宋禦皺眉：這個時候的女人不都是捂着胸口啊啊大叫嗎？

突然申細辛站起來，打量一圈後，奔向了衛生間。

門反鎖聲讓宋禦呵呵，讓人送衣服過去。

申細辛一早就知道她不能喝酒。沒别的原因，隻因醉後沒人照顧她。她如果倒下，沒有一個人在她的背後。

她仔細檢查自己，接水拍了幾下臉，又對着水龍頭喝幾口，這才算是完全清明過來。

有人敲門，是一個阿姨捧着她的衣服。申細辛像看到了救星。追問連連。阿姨笑眯眯地說：“你的衣服是我換的，床單被套也是我換的。宋先生在等你吃飯呢。”

申細辛的兩件衣服也沒有宋禦的一件衣服用的布料多。他的睡衣到她膝蓋上三寸，自己的短褲到膝蓋上五寸。

“先吃飯吧，有什麼話，吃了飯再說。”宋禦說着坐到餐桌旁。申細辛沒心思吃飯，自己找沙發角落坐下來，她想盤腿托頭，但勉強自己坐直，忍着胃裡一陣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身體的折磨不算什麼，難的是心理上臉面上的難堪，在此之前，兩人本該對簿公堂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但事實上，或許她真的錯怪了他。她當初的笃定在警察給她說了體檢後，她退了一萬步第一次設想了這麼一個問題：如果不是他指使的呢？就按是他指使的來說，體檢在那擺着呢，自己也涉嫌誣告。

網絡流言比人的嘴人的腿跑得都快，散的都廣，那麼，南江坤他會看到嗎？他會知道嗎？會聯系自己嗎？聯系了又如何？欠他那麼多錢，公司又停運……家裡又是一個爛攤子。

申細辛捧住臉揉着眉心。她又想喝酒了，醉的時候真的什麼都不用想了。

手機鈴聲在響，幾聲過後，申細辛恍然大悟是自己的。聲音在餐桌上宋禦的手邊傳過來的。但她不能确定，宋禦歪頭看了一眼：“你的。”

她剛一接通，申半夏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姐，你去哪了？你要是再不接電話，我們都要報警了。姐，你沒事吧。你什麼時候回來？姐？”

電話大概被老葛搶了過去：“姐，你回來吧，夏夏都急壞了，一夜都沒睡了。才剛躺着。”

“我現在回去。”申細辛深深吸口氣，“我這就回。”

“很急嗎？”

“啊，也不是多急。”申細辛疑惑自己的手機昨晚出來的時候都快沒電了，此時電量滿滿，她不及多想，她擔心半夏的身體。

“略微吃一兩口？”

她搖搖頭。

“那你先看看這些。”宋禦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

申細辛接過抱着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該來的還是來了。裡面是她的檢查結果，以及流言蜚語的截圖。标題：宋先生酒會遇刺，舊愛恃靓行兇。宋先生依法讨公正，美人身陷囹圄。……厚厚一沓，議論紛紛莫衷一是。還有各種評論。或嘲諷或辱罵。

申細辛整理好，裝回去，坐正身子：“宋先生，我想先給你道個歉。對不起。我，我當時……”

宋禦擦了擦嘴角，扔下紙巾：“道歉能解決問題嗎？”

這是不接受道歉還責怪上了。

申細辛玩着自己的手指：能解決所有問題的還是一個字：錢。能解決錢這個問題的也就隻有她面前坐着的人。

此時再阿谀奉承是不是有點太晚？

“或許還有一種方法能讓我們雙赢。”宋禦在突然開口說。

“什麼方法？”申細辛詫異。

“你我合辦一個證？”

“什麼證？”

“結婚證。”

申細辛聽清了，沒有蒙，她以為宋禦在開玩笑。但宋禦也一直笑着，戲谑嘲弄，像一個說了笑話的人等對方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