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細辛對白眼狼敏感,果真宋禦掃了過來。所長豎脖子聽聽,說我下去看看。室内就剩他兩個,外面的聲音又起,是個男孩的聲音了。“你不要再說我幾個月他就丢下我們的事了!為什麼會丢下我們?還不是因為你!你以為舅舅們替你瞞着,全村的人還會替你瞞着嗎?我會被瞞一輩子嗎?你做的醜事盡人皆知!”
“我做什麼啦?我做什麼啦!你聽哪個嚼舌根的胡說八道啦!”張鳳有些氣急敗壞。
“你告訴我,他在我幾個月的時間就不要我了,事實上,我幾個月大的時候,趁他不在家,你去偷人,被他撞見,他才二十多年沒回家。”
沒人吼了,有啪啪的聲音傳來。靜了一會兒。男孩又說:“你以為我還是小孩子嗎?我還不會分是非對錯嗎?公司的收益,你拿一半,他用另一半養工人養公司,再養舅舅們這些蛀蟲,舅舅們的房子村子裡最好的,蓋房子的哪來的?舅舅們整天賭博,賭資哪來的?每一分錢不都是他的血汗錢嗎?你拖着不和他離婚,不就是為了他的錢嗎?我為什麼喊她阿姨?為什麼?你不知道嗎?他被人追債,被要錢的人打的時候,你在哪?舅舅們在哪?花着他的錢,看着他的笑話。隻有那個阿姨四處籌錢,隻有那個阿姨去狼窩裡救他。你整天四處诽謗他,他可有揭過你的老底?我都懷疑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懷疑我不姓葛!可我姓葛,他是我爸,他才四十四歲,你看他像四十四歲的人嗎?他被你折磨了二十多年,你憑這麼做?你不要拿我做借口來滿足你的貪欲,我不要他的錢,更不要經過你的手的他的錢!你說人家是小三,你連小三都不如!我在别人眼裡,連小三的孩子都不如!”
這是一個崩潰的人爆發的時刻。下面的人也沒人勸勸。申細辛站起來,宋禦說:“一直被你帶偏,說他是老頭,原來隻有四十多歲。”
他都聽到了。申細辛還要往外走。宋禦說:“最好裝做沒聽到。其實聽到了,也沒人在意。”
申細辛在窗邊看看,葛老頭站在走廊處,佝偻着背,怔怔望着院子裡的法律意義上的老婆孩子,一語不發,眼淚縱橫。張鳳坐在地上,張開腿,拍着地,哭着,訴說着,含糊不清。那個孩子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仰天嘶吼:“可你是我媽!你是我媽!”。外出的警察經過他們,看一眼,上車走了。外面主路上車輛來往不停,輔路上騎車的往院子裡漫不經心看一眼,又加速而去。隻有走路經過的人,駐足幾步又走開了。那個門衛站門口,對他們嚷嚷幾句,讓他們讓外邊去。
太陽西移,院子裡有一半的樹蔭。張鳳和那個孩子在陽光裡,臉上的汗水淚水閃閃發光。
終于有人去正兒八經地去勸了。或許是給了台階,或許是發洩了,沒勁了,警察送他們到外面,叫輛車,他們上了車走了。院子裡安靜下來,能聽出遠處樹上的蟬鳴了。
申細辛下樓,宋禦跟了過來。台階處,仍是葛存實一個人的身影。唇齒之間蹦出的字,是一個男人屈辱不堪的過往,面目猙獰的婚姻,暴露在炎炎烈日,衆目睽睽下。他頂住頂不住?
宋禦牽住她的手:“不是說去看七月,走呀。老葛,我們先走一步。”宋禦拉着她越過快步往前走,沒看老葛一眼。
申細辛想了一路,或許宋禦這樣做是對的,一個男人這個時候最怕見到認識的人,提提七月,他就提着一口氣。日子還得過下去。
月子中心已經恢複了平靜,申半夏正悄悄抹淚。申細辛說都解決了,她不會再來了。小何送來的食物豐盛,申細辛餓過了頭,懶懶不想吃。申半夏低低對她哭泣認錯道歉。阿姨過來說,千萬不能哭,不能生氣,會得月子病的。坐一旁垂頭默不作聲半天的葛老頭也過來跟申細辛賠不是。
好好好,他們一家人同心同德。
宋禦在那邊問照顧孩子的阿姨:“現在幾斤了?”
“八斤七兩了。今天剛稱過。”
“長一斤了,小月月長這麼快?”
阿姨笑:“滿月得長到十斤左右呢。這個寶貝不哭不鬧夜,吃了就睡。餓的時候哭幾聲,吃飽了,眼睛滴溜溜地轉。别提多可人疼了,現在睡着了也想看着她。”阿姨又俯身對着七月說,“小月月,你出生是先生第一個抱的你,你有福氣喽!”
“抱抱算什麼。以後當我女兒。”
老葛和申半夏齊齊看過去,宋禦回頭,走過來:“老葛,外面說幾句話。”
申半夏以為宋禦是要走七月的。申細辛笑,不會。她是喜歡七月。她想起了那個張斯允的女兒也叫小月月。
“他那麼喜歡孩子,你怎麼不生一個?他年齡也大了。”
申細辛說:“陪我吃飯。”用飯堵嘴。
宋禦進來,她姐妹兩個在對頭吃飯,申半夏說:“你腰還疼嗎?今天怎麼沒貼?”
“你别管我。”申細辛嘴裡有食物,含糊不清的。
葛老頭後進來,嗓音獨特:“姐,你們先回吧。”
申細辛回頭,宋禦在老葛前面,老葛還挨着門。宋禦什麼時候進來的?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