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細辛衣服不便,換了身新散打衣服。綁着護手對劉嘯問:“你學幾年?”
“七八年吧。”
幾招過後,申細辛問:“七八年就這?”
劉嘯笑:“荒廢了。”
申細辛沒勁再和他打。四周看,有個塊頭大的男人打得不錯,申細辛直接去挑戰,劉嘯對那男的說:“哥們,别跟女人一般見識。”
男人笑笑說那肯定呀。
申細辛一看就是來找打的。力量不夠用巧勁兒,下盤的腿腳厲害,男人已挨了幾腳,面子上挂不住,出手又重又狠。最終申細辛腹部挨了一腳倒在了地上。劉嘯奔過去,伏在地上問傷哪了。男人也過來問,道歉。申細辛用牙咬開手套扣,脫掉手套,按住腰:“沒事,我緩緩。”
男人再次道歉走開了,劉嘯坐她身邊說:“以後還是喝酒吧。”
申細辛說:“這一場痛快。”
劉嘯拉她起來,申細辛活動一下,腰沒事。
“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學這個?你看這俱樂部,幾個女的?”
“保護我妹妹。”
劉嘯點點頭:“姐姐做到你這個份上也到頂了。”
申半夏性子軟,有什麼就會哭,被人欺負了就隻會哭着找她。初中有人給她寫情書,三番五次糾纏她。申細辛把人約到公園門口,二話不說見了就踹,直到把那人打倒在地。男孩被摁倒地上,聽她叫嚣,反而不惱,還笑,問她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學這個做什麼。申細辛還要繼續揍,男孩說我不叫陸子鳴,我叫南江坤,你認錯人了。
噴泉旁的那家闆栗店還在,闆栗軟糯香甜,嚼在嘴裡真實的感受,但南江坤怎麼就是那樣虛幻呢?申細辛坐在街頭,看來往的人群。南江坤說他就住在這附近,從他住的地方看,幾條街道組成了一個豐字。她來回走幾趟,這幾條街确是個豐字,但都是商鋪,不住人的。
闆栗沒吃完,她扔在了旁邊垃圾桶裡,開車回去。她覺得自己很勇敢,這次沒有哭。
晚餐有芡實酒釀。她闆栗吃多了,想吃完也吃不下了。略略幾口,起身上樓了。
申細辛做夢了,夢裡在練拳,南江坤在一旁穿着藍色的拳擊服看着她笑。申細辛醒了,坐起來,怎麼也回憶不起南江坤的相貌。
她披了條毯子,輕手輕腳出了卧室,來到書房。書房裡除了她前幾天看的資料,還有一本書,韓依依送的懷孕指南,她扔在了宋禦車上,不知怎麼就在她書房了。
她放在地上,踢到了貴妃椅下,眼不見心不煩。
淩晨時分,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得醒到天明了。她分析這幾天情緒低落的原因,不止是秋思悲秋的緣故,也可能跟南江坤該過生日有關。他的生日也是節日,好記。
自從冒出他已經結婚的念頭後,申細辛腦子裡萦繞的就是确立一個答案,然後找到證據再推翻。他結婚了,要不然為何不聯系她,他不會娶别人,他沒有說過愛,但說過類似的話。他說他母親是個女強人,她脾氣這麼硬,以後搬出來不能和他母親住一起。他連婚後的生活都想過了,怎麼還會娶别人?
申細辛陷入自我折磨的怪圈裡。
堪堪日出時分才睡着。宋禦在她坐起來的時候就醒了,聽她在書房裡翻身歎息,宋禦想起了一句話: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夕回到解放前。
他又約見了李百舸。李百舸說,反複挺正常,找出原因,下次避開就好了。他問飲食怎樣。不怎樣,他請她吃飯沒吃到芡實酒釀,他讓人從南方采摘,當天運來,做好她也就吃了兩三勺。其他方面,身體很好,沒有再生病。
李百舸說,人在現實裡不如意,才會躲在回憶裡。在此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呢?宋禦想了想,想到了醉酒那晚,原來根在自己身上。我打了她。宋禦說。
吃了午飯,申細辛有些困,但又擔心現在睡了,晚上睡不着。正巧程悅打電話來說衣服做好了。她一時還沒明白什麼衣服,随即想起是給宋禦定做的西裝。看來,這個地方,不僅不歡迎程悅,連程悅身邊的人也不歡迎。
申細辛開車去取。一路糾結,不能白拿,回贈什麼。經過一家購物中心,她去鋼筆專賣店買了兩支鋼筆。她對店員說,分開包裝,送人呢。
程悅大方地收下了,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在手裡握着,空寫着。“看着你大大咧咧的,啊。”程悅把玩後,又依樣包好裝好。“還沒有人對我這麼貼心過。”
程悅的眼睛裡閃着光,發型短了,露着立體的五官。申細辛揉揉額頭,恍惚中回神。連宋家的一個下人都可以教訓他,這跟宋家有了什麼恩怨?
“宋家的人對你做了什麼?”
程悅看着她的眼睛一會兒,說:“第一次有人這麼問我?别人都問我怎麼得罪宋家了。”
申細辛笑,開玩笑:“你像個人畜無害的小白兔,怎麼會得罪别人?”
她說完咬了咬唇,匆忙告辭出來了。開到僻靜處了,她下車走一會兒。人相似,對話也相似,似乎回憶裡的人來到了現實,或是她回到了過去。
另一支筆是送給周密的,她打電話過去。周密在醫院,他母親住院了。
她驅車到醫院,周母肺癌晚期。“沒幾天了。”周密瘦了一圈,坐在病房門口捧住頭看着地面對她說出這話。
申細辛無言以對。她知道周密從小沒父親,從縣城走出來到這裡全靠母親。
“這麼多年,做這麼多,隻希望她多活幾天。”
是啊,活着就是好的。她也是失去過至親的人,知道什麼感受。
“醫藥費夠嗎?”醫院像張着大嘴專吃錢的怪獸。
周密擡頭看看她,滿是血絲的眼睛裡閃着着水光。
“我這裡有,花錢買命的話,就花,能在世上多留一天是一天。她在,你就有親人。”她待過一個人的家裡,在門後,在床底下,櫃子裡找爸爸媽媽哥哥,找不到的,喊他們不應,哭他們也不回來。
周密沒有說話,又低下了頭。
申細辛悄悄交了一筆住院費,離開了,周密是這城市她認識最久,又幫她最多的人。她淋過雨,想幫他撐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