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單位大樓了。申細辛說：“就到這裡吧。”

宋禦沒發話，車沒停。眼看過了路口，離單位更近了。他的車太招搖，被同事看到就不好了。申細辛抓住宋禦的胳膊：“請停下。”

宋禦掃一眼她的手，說：“稱呼。”

“親愛的。”

宋禦嗯一聲，還沒變。“沒想好？還是覺得這個合适？”

能看到單位大門了，申細辛想一拳捅到他仍在調笑的臉上。“沒想好。停車！”

宋禦揚揚手，車停了。

申細辛下車，覺得自己妝白化了，臉一定氣得變形了。

車緩緩地跟在她身邊，宋禦落下車窗：“下班我來接你。”

申細辛不走了，目送他的車駛離，憤憤取下戒指，想扔，但想以後離婚這個歸她的話，或許能賣幾個錢，也就裝包裡了。

她被分在了保護修複部門。辦公室馬主任是個胖胖的老頭，笑眯眯地跟他們這一批人分配工作，講條例規定，重點強調了着裝要求，提醒了幾個妝濃的，衣服不合時宜的。他重點說了一個詞中規中矩。然後安排了辦公桌，分了小組。組長是個比其他人都略黑的中年男人，姓楊。他對申細辛說：“跟着我就是受苦的，你看我這裡就來了你一個。”

申細辛笑：“工作嘛，沒有辛苦不辛苦。”

楊組長點點頭：“一會兒認認新同事，熟悉熟悉環境。辦辦手續，就可以回去了。明天正式上班。住處找好了嗎？我看你資料上這還是單身，單位職工宿舍在建中。你一個人多注意，有什麼困難跟組織說。”

申細辛忘了，她是等于選調來的，資料還是以前的。她也沒有解釋，笑笑說請領導放心。

辦公室裡大部分辦公桌都是空的，剛才對她指認辦公桌的高大姐說：“人都去實地考察了。”她又問申細辛：“怎麼就分來這裡呢？瞧你皮膚細嫩的，不過，過幾天就會跟老楊差不多了。”

其他人都笑了。

高大姐說：“跑一上午了，餓了吧？走帶你吃飯去。”

申細辛對飯菜不挑剔，高大姐懶懶吃着。申細辛掃一圈，餐廳人不多。“中午可以回家嗎？”

高大姐看看四周：“近的回家吃，不想吃的點外賣，或者出去吃。大鍋飯，時間長了就那個味。對了，你中午回不回？不回的話買個折疊床，那有個辦公室可以午休的。”

說着說加個微信，給她推薦個名片，又囑咐她，悄悄的。申細辛想能在外面多待就多待，一會兒買床去。高大姐問：“有男朋友嗎？”

申細辛搖搖頭。高大姐興奮了。問這問那。申細辛敷衍幾句。覺得從前上班的感覺又回來了。

手機設置了無聲，出了單位，申細辛看到宋禦打了電話來，那是在她吃飯的時候。

她回了過去。過了一會兒，手機接通了。

“說。”宋禦略帶愠怒的腔調。

“剛沒聽見。”申細辛解釋。

“嗯。”

“你有什麼事？”申細辛問。

“沒事。”宋禦挂了。

申細辛加了賣床的微信，按他發的地址打車過去。床裝在紙箱子裡，按申細辛的要求又包裝了一層，但人家不送，不過，幫她打了車，又裝到了車上。

申細辛在購物中心門口下了車。司機師傅幫她擡下來就走了。她拎起來，一路左右換手，到寄存處，手指都又紅又白了。她得買毯子，還要買兩個水杯。高大姐說，一個在辦公室用，一個出差用。申細辛明白，所謂出差就是去實地考察監測，真正的下基層。要不楊主任怎麼那麼黑呢？她這個剛入職的新人，怎麼也得鍛煉鍛煉吧。

她買了毯子，水杯，又順便買了幾個腰墊做伴手禮給新同事。買了作難了，怎麼回去？

今天沒見到周密，劉嘯接到電話說在外地。她手指在時維和程悅之間徘徊。最後打給了程悅。

程悅很快來了，雙手叉腰，看着如擺地攤一般的一堆東西，笑：“拿我當勞力呢？宋先生呢？”

“哦，他在忙。”申細辛說。

程悅笑：“怕是你不舍得用他吧？”

申細辛笑：“他真在忙。”

程悅點點頭，謊言拙劣。這些事本不應她來做，即使做，也應有人跟着。如果宋禦真接到了電話，他不來，會派個人來。豪門世家的生活，她是一點不懂還是别的原因？

“請你吃飯。”申細辛怕他反悔，急忙說。

“兩頓。”程悅伸出兩根手指。

申細辛呵呵笑着答應。

東西搬進辦公室，申細辛送程悅出來，看他西裝都蹭髒了：“你樓下等我。”

程悅拍打衣服，搓搓手：“當然，我就在你們單位門口候着。”

申細辛笑，怎麼跟無賴一樣。

“剛你給同事說我是送床的？”程悅笑，“你同事看到你坐送床的車一塊出去會怎麼說？不如你再描補一下，說你是我舅媽。”

“我沒說自己結婚。”

程悅做恍然大悟狀：“你有麻煩了。”

兩人在走廊交界處，來往的人很多。申細辛歎口氣說：“待會見。”

程悅走了，申細辛回電梯處上樓。遠遠看到嶽主任和一群人過來。申細辛說聲嶽主任好，嶽霖微微點點頭，朝程悅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後進了電梯。

宋禦接到嶽霖的電話，一手揉額頭，淡淡嗯一聲，說了句知道。

他得到消息時，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申細辛在那裡看看腳下一堆，又茫然四顧。她劃撥手機，他盯着自己手機。不久，程悅出現了。幾秒後，他走了。

現在嶽霖說兩人有說有笑的，他能想象到，他也親眼見到過申細辛看程悅時的眼神。

“你聽着沒有？你上點心呐！”嶽霖說，“工作是按你的意思安排的，我擔着壞人的名，在你大姨那裡，你别露出來，一天天的，攤上你的事，兩頭沒一頭。”

宋禦說：“人是給你捧場去的，工作能力工作态度你還不了解嗎？你就偷着樂吧。”

嶽霖連說了幾個挂，挂了電話，小何進來說：“他們去吃飯了。”

宋禦看看天色：“到飯點了。”

小何立刻明白了。

程悅選的餐廳是中餐廳。申細辛點的有個紅燒闆栗排骨。程悅說：“這個我最愛，可惜多年沒吃了。”

申細辛問：“為什麼？”

程悅笑而不答，申細辛自知失言，趕快叉開話題。“這家餐廳不錯。”

“當然，達官顯貴首選餐廳，哦，你老公也來了。”程悅說着站了起來。

申細辛回頭看，宋禦已經又近了。他看看她，對程悅說：“請你舅媽吃飯呢？”

程悅笑說是。申細辛看程悅對他如此恭謹，焉知這裡面沒有怯意？她說：“是我請程悅吃飯呢。”

“吃什麼好吃的呢？不讓我作陪？”宋禦在她身邊坐下來，攬着她的肩，又讓程悅坐，“坐，你坐。你舅媽偏疼你一個，你就不記着點我？”

程悅欠身坐着，賠笑。說笑之間言辭之間仍是俯就謙恭。

程悅說：“還有事，就不陪舅舅舅媽吃飯了，請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