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朱達之将唐翳送到山腰,便不能再送了。
金雕因不知唐翳要去何處,一路上遙遙跟來,舒展羽翼,在天空不住盤旋。
唐翳想到往後三天自己都不在房中,一再叮囑朱達之要記得幫他喂養金雕。
朱達之苦笑道:“我倒是很樂意喂,就是不知道它吃不吃。”他大手一揮,又笑道,“不過你放心,它找不到你,說不定就會尋來這裡,到時候,你親自喂呗。”
唐翳自行過了索橋,走入思返谷。
思返谷雖叫谷,實際上卻隻是一片懸崖上延伸出來的一個平台。
裡頭既安靜而又清冷。
唐翳找了個角落,自行坐下了。
不一會,華月也來了。
她向來紅撲撲的小臉上有些憔悴,大概是昨晚挨了掌教真人一頓狠訓。少了那一大群人的簇擁,她看起來倒沒那麼高傲跋扈了,瞪了唐翳一眼,自顧自坐到角落另一頭。
唐翳看她身上背着包袱,過一會,又見她選了塊平整高起的岩石,然後把包袱一丢,将裡頭的筆墨紙硯扔了一地,蓦地想起,她還被罰了抄經。
華月也不理會唐翳,對着滿地的東西,自己發了一輪脾氣,覺得沒意思了,這才彎腰,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歸置好,在岩石上鋪了宣紙,又攤開本書,拿筆蘸了蘸墨,開始跪在那裡逐字逐句的抄經。
唐翳難得遇到如此清淨的地方,折了根樹枝,在空中虛比劃着,去記絕塵子教給他的符。
沒過多久,忽聽啪的一聲。
唐翳擡頭,就見一支秃筆被扔到了他身前不遠處。
華月換了一支筆,用力捏着,仍在賣力的抄抄寫寫。
她對抄經一事本就極為排斥,加之又存了股怨氣,越寫手勁越大,很快又寫秃了一支筆。
她擡手,把筆狠狠朝遠處一扔,再次換了一支新筆。
就這樣,一連換了五六支筆,她心煩意亂站起來,看了看手上仍握着的筆,咔擦一聲将它拗斷了,狠狠擲到地上,用腳踩了兩下,口中罵道:“什麼破東西,連字都寫不好!”
唐翳默然看着,暗想:你這樣心浮氣躁的,想要寫好字也難。
華月折了筆,兩隻白嫩的小手上全是墨汁,惱得她連連跺腳,又不知該往哪裡擦,側頭看了眼唐翳。
唐翳看她目光轉過來,忙不自在的錯開了,望向别處。
“喂——”華月叫了聲。
唐翳見識過她尋釁的本事,不願搭腔。
“喂!”華月又叫了聲,狠狠跺了跺腳,“你耳朵聾啦!”
唐翳微微擡眼,身子卻沒有挪動。
華月瞪了他一眼:“你識字不識?”
唐翳摸不準她忽然冒出這一句是何意,點了點頭。
華月朝他招手:“你過來!”
唐翳遲疑片刻,忌憚她耍狠的手段,沒有動身。
華月等了半天,不見他挪步,不耐煩道:“過來!不打你。真是,怕成這樣幹嘛!”
唐翳皺眉,想着若不依着她的性子,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事來,站起身來:“怎麼?”
華月跺腳:“你過來點!我還能把你吃了?”拾起支筆,朝他腳下一扔,“你來幫我抄經吧!”
唐翳低頭看了看那筆,又看了看自己纏着紗布的右手,暗想:幫你抄經本來不是什麼難事,隻是你待人如此呼來喝去,我為什麼要幫你?
淡淡道:“手上有傷,握不住筆。”
華月看到他手上的紗布,才想起他的手受了傷,嘟嘴罵了句:“廢物!”氣呼呼往地上一坐。
唐翳不願生出無謂的事情來,索性不再理會她,尋了個角落,靜息打坐。
華月等了有會,不見他有反應,扭頭過去。
隻見唐翳閉目安然坐在那裡,頭上隐隐有白霧升起,竟已開始入定了。
華月心生惱怒,隻想過去狠狠踹他一腳,伸手摸了摸仍是紅腫的膝蓋,想起昨晚被父親罰了一夜跪的情形,卻又有些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