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翳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示意它安靜,以左手執筆,開始抄經。
與其說抄,倒不如說是默。
唐翳早已讀熟這些經書,用的雖是左手,速度卻比華月仍要快出許多。
他抄好一張,便将那紙鋪在地上,用石塊壓好了風幹。
華月站在他身側,看了有會,顯然很滿意他的速度,漸漸又高興起來。
一連三日,兩人便是在這默不作聲的抄經中度過。
隻是,唐翳抄經,越抄越心中平靜,華月卻時常是抄一陣抱怨一陣。
等到了第三天入黑的時候,這兩百遍的《養心經》總算是抄完了。
華月把筆一扔,收拾好地上鋪着的一大堆宣紙:“走吧。”
唐翳擡頭看了看天色:“子時還未過。”
華月一撇嘴:“走啦,誰耐煩算這一點時間。”她也不管唐翳同不同意,一把扯了他的袖袍,将他往外拉。
“看在你幫我抄經的份上,帶你去個地方。這個地方平時沒有我爹的手谕,誰也去不得的。”
唐翳搖頭道:“我不想去。”
華月闆起臉:“不想去也得去,我不慣欠着别人人情。”
唐翳知道,以她的性子,若堅持拒絕不答應,定會引得她大發脾氣,到時不定還會生出什麼事情,猶豫許久,加上又被她一路拉扯着衣袖,隻得跟着她去了。
兩人從思返谷回到天若宮,已是大半夜了。
華月一路扯着唐翳,避開巡夜的弟子,偶爾有避不開的,就出聲恫吓。
那些巡夜弟子均知道華月受罰,要到今晚子時時辰才滿,不過深谙她的脾性,看她提前溜了回來,時間卻相差不遠,便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
華月将唐翳拉到一棟閣樓前面,也不等他看清楚閣樓上的牌坊寫着什麼,直接讓他站到一旁,拿出塊玉佩,懸空一放,然後喃喃催動咒語。
玉佩發出柔和的光線,在空中漸漸描摹出一個八卦的圖像。
華月胼指,指向玉佩中心。
八卦圖形緩緩轉動,仿佛一黑一白兩隻小魚,相互追逐,銜頭接尾。
圖形越轉越快,隻聽啪的一聲,玉佩光華内斂,重新落入華月手中。
華月伸手一推,将朱漆木門推開了。
唐翳仰頭,看到閣樓上面用金漆書着“藏寶閣”三字,又見門推開後,首先映入眼簾一塊石碑,上面朱筆寫着“凡天若宮弟子,未經掌門手谕,不得入内”的字樣,轉身想走。
華月回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門内一推,順勢走進去扣上門。
“你跑什麼?”華月伸手,敲了敲石碑上的字,“沒看到嗎?”
唐翳無語,看了她一眼,暗道:就是看到了,才要走……
華月指着上面的字道:“凡天若宮弟子,未經掌門手谕不得入内,你又不是天若宮弟子,你不過是個上山學藝的學徒,自然不受這個規矩約束。我爹是掌門,連這裡的鑰匙都歸我掌管,我愛讓誰進去就讓誰進去,懂嗎?”她橫了唐翳一眼,“還不跟我往前走。”
唐翳被她這一番言論駁斥得不知該作何言語,又看門已經關死了,料想這門出去的時候也須得有鑰匙才能打開,隻能跟着她走了進去。
藏寶閣裡一路鋪設有螢石,兩側雕刻着極其細膩的壁畫。
唐翳一路看過去,因見壁畫上面的故事是連貫的,便忍不住想要停下來,逐一細看。
華月便指着那壁畫道:“這是我們天若宮創教祖師,長風真人。這上面是他斬天魔,修天柱,創立天若宮的故事。”
再往裡走,便見到許多貢台,上有千年肉芝,五行令旗,太極劍等物。
每一個物件上都分别以三昧真火或是玄陰雷守護着。
唐翳知道,這些都是天若宮的秘寶,不敢多看,便低着頭往前直走。
隻見閣樓盡頭,挂着長風真人的畫像。
畫像前頭,漂浮着一柄由赤,青,紫,黃,藍五道光芒,彼此交錯纏繞而成長劍。
長劍左側懸空放置着一塊藻綠色的圓形玉片。
不時有綠色的光華在玉片上面一圈一圈的環繞而過。
長劍右側,則是一方沾了朱砂,寫着山河永鎮四字的寶印。
印上白光閃閃,散發出逼人的正氣。
華月滿臉得色的指着那柄長劍:“這是我天若宮的鎮山之寶,當年長風真人留下的五行鎮妖劍。”又指了指那方寶印和玉石,“這是天罡寶印,那是靈光翡玉,這兩件事物,據說是我天若宮中兩位極其出色的長老清雲、清池前輩用過的。這些都是我天若宮的寶貝。”她背負着雙手,站在這些寶物下方,微仰着下巴,“我爹是天若宮掌門,以後,我也會是掌門。等我當了掌門,這些東西就都是我的了。”
說到這裡,她似乎極為驕傲,原地踱了兩步:“你說金雕是你姐姐給的,那你說,你姐姐能給你弄到這些個寶貝麼?”
唐翳淡淡一笑。
他本對這些天若宮的秘寶無多大興趣,況且,在他心裡,沈纓縱然不能給他任何東西,她也仍是沈纓。
華月看他不說話,又道:“其實,你若聽我話,我也可以讓你加入天若宮,日後我若當了掌門,就讓你……每天負責打掃藏經閣好了。”
唐翳聽她說得傲慢,暗道:我早就有師父了,根本不想加入天若宮。又想:依你這樣的性子,倘若不改改,當了天若宮的掌門,底下的人日子怕也不好過。
當即便隻一笑搖頭,不置一詞。
也是唐翳性子太過純真不谙世事,他若趁機奉承幾句,本可乘機與華月将關系修好。
華月小孩心性,喜怒無常,見他這麼一笑,登時怒了:“你笑什麼?瞧不起人麼?”
她曆來帶其他弟子到這個地方,所獲的均是對方的驚歎與拜服。
如今,她洋洋得意的介紹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對方卻并不十分在意。
華月心頭不快,覺得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臉色一沉:“這些東西,讓你看看已是給了你莫大的面子了!天若宮的秘寶,你本連看的資格都沒有!”說話間,她徑直轉身,開了門,指着外頭,“你出去——”
唐翳也不知華月因何動怒,隻覺得她的性子刁鑽古怪,本也不願與之多接觸,當即頭也不回,自行往閣樓外走去。
華月氣鼓鼓的關上藏寶閣的大門,自顧自坐在台階上生了好一會悶氣,這才收拾起衣服裙擺,滿臉不高興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