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秋夜,繁星熠熠生輝,一條柏油路的一端連接教學樓,一端連接操場,道路兩側的樹木已然秃了,祁贽躲避了燈光,踩着鋪着落葉的路牙子,發出輕微的碎裂之聲。
夏立、聶劍、蔣煥、衛霰、筱白緊跟其後,筱白身後不遠處有一瘦高身影,雙手舒緩地卷着試卷,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尾随而至。
操場空曠靜谧,祁贽大步跑向操場正中心,躺在草坪之上,仰望着漫天繁星,“好看。”
夏立駐足祁贽腳邊,俯視着他,“逃課。”
祁贽仰躺着,一臉認真地望着夏立,點了點頭。
蓦然,夏立眉間一緊,神色顧慮,“晚自習,丁郦的課。”
蔣煥搶聲說:“放心好了,據二班的小道消息,丁郦今晚不在。”
夏立說:“靠譜嗎。”
蔣煥說:“那是我和祁贽就在廁所,無意中聽到了。”用胳膊推了推衛霰,“同桌,移過去,太擠。”
衛霰向左移了一下,筱白跟着向左挪動,祁贽登時全身僵硬,一偏頭,瞟見筱白的手擠在他腰間,隔着單薄的校服,不由得瘙癢難耐。
六人仰躺在草坪之上,頭挨着頭,圍成了一個小圈,聶劍突然靈光一閃,“要不,我們每年來一次這裡,就這樣躺着看星星?”
夏立說:“僅剩兩次了。”
蔣煥說:“什麼僅剩兩次。”
衛霰說:“青壇初中隻有三年,除了這次,還有兩次。”
蓦然,操場一片寂靜,僅不知名的鳥兒偶爾發出清脆的啼叫,燈光發出柔軟白熱的光芒,似與高空之上的繁星媲美。
筱白打破了這番寂靜,“為什麼每年一次,想看就來啊。”
聶劍說:“星星不一定每天都在。”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即使星星在了,我們不一定在。”
筱白說:“我們怎麼就不一定在了。”
夏立說:“筱白,你會去外地參加奧賽,衛霰、蔣煥、祁贽,還有我,不知在哪參加比賽。”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還有賽前集訓。”
衛霰說:“每場比賽從準備到結束,不止一個月。”
蔣煥說:“除了軍訓那段時間,今晚,人最齊了。一年一次,算是極限了。”
筱白哦了一聲,眼眸中透出一股失落。
六人沉默着仰視天上的星星,聶劍再次打破了寂靜,“有想過未來嗎,我想大學畢業後,考上沂州公務員,留在家鄉陪家人。”
蔣煥嘿嘿一笑,“化學家。”
祁贽說:“我想,我應該是數學家。”
夏立說:“我應該是科研界的物理學家。”
衛霰說:“生态學。”
過了一會兒,幾人并未聽到筱白的動靜,齊聲問:“筱白又睡了嗎。”
“沒睡。”筱白小聲說。
蔣煥搶聲,“筱白,長大後,和我一起研究化學啦。”
筱白望着天上的星星,想象着爸媽的樣子,“不,我要成為一名軍人!”像爸媽一樣,并未說出聲,隻在心中低語了。
衛霰一怔,隻聽得蔣煥嘻嘻一笑,“我建議,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十分……積極……愛護筱白同學,等她成為軍人後,給她機會保護我們。”
聶劍打诨,“這建議好。”
蔣煥蓦然起身,伸出右拳,“我們訂個十五年之約,十五年後的今天,無論身在何處,一定在此相聚。如何。”
“聶劍一定赴約!”
“祁贽!”
“衛霰!”
“夏立!”
“還有我,空筱白!”
六人碰着拳頭,憧憬着未來,直至鈴聲打破安谧的校園,同時不遠處的草坪之上,正躺着一人,手中雙握卷紙,來回轉動,鈴聲未斷,一個鯉魚打挺穩穩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草灰,大步離去。
第二天,數學老師秦河留給一班一道奧賽幾何大題,一班數位同學圍繞着祁贽、夏立課桌,祁贽将其解題思路講給了其他同學,一結束,手中的黑筆再次遊縱指尖,視線完全落向右前方。
筱白坐在夏立前桌位置,正低頭講解第二種解題思路,其他同學滴滴語語。
祁贽背靠後桌,牙齒緊咬内唇,望着筱白不禁憋笑,隻身沉浸其中,牆壁上的鐘表一針一秒地悄悄劃過,幾何題過于複雜,二十分鐘過去了,講解仍未結束。
良久,一清緻端雅之聲傳入衆人之耳,“祁贽。”身材勻稱纖細,穿着單調卻華麗,手拿一淡藍小包,筆直地站在後門。
祁贽一怔,指尖黑筆頓時偏離軌道,滑過桌面,順着邊沿,墜落在地,隻聽得嘩啦一聲清脆之音,随即疾速收回視線,移身望向聲源之處,目光殘留着一絲慌亂,“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