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洞穴再無聲音傳入何醞耳中,雙臂直挺挺地撐着洞壁,移動身子,似螃蟹一般橫出去了。
祁笠長呼一口氣,胸膛一起一伏,雙手整理着皺皺巴巴的衣襟,過了一會兒才追向何醞。
燈光輕柔綿綿,沐浴着枯藤水,祁笠偏頭望着它們,心想:“它們比洞外的那一株,生長得更好。藤葉深綠但并不接近黑色,葉脈更加清晰可見,無需靠近也能一眼瞧見。”
“而外面那株,背陽的葉子深綠,向陽的葉子已近黑色。很顯然,眼前的大片枯藤水即将進入開花期。”
祁笠眉間微縮,口中碎碎念,“隻是洞外那一株已落花落果,也許并未落花落果,而是周圍的動物吃淨了花果。還是遲了一步,錯失了枯藤水開花期,也錯過了結果期。”
嘩一聲,祁笠發覺腿部撞上了一硬實之物,上身不由得向前傾去,猛然間,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祁笠才得以站穩,并未前撲摔地。
走道狹窄,枯藤水又帶着劇毒枝葉從左邊伸展而來,祁笠緊貼右側洞壁,邊走邊望,想入了迷,并未留意前方,不巧的是何醞正單膝跪地,剛好腿部磕上他的後背。
祁笠晃了一會神,眼神着急地躲閃着何醞,耳朵泛起微紅,“謝謝。”
何醞嗯了一聲,松開了祁笠手腕,轉而翻起另一手中的一透明文件。
祁笠餘光瞥見了何醞的右手,随即擡眸望着何醞眼睛,大吃一驚,不敢相信眼前之物,“這……是……”
何醞嘴角微微揚起,猛地一手抓住祁笠手臂移向他,一手拿着文件示意祁笠俯視右側洞壁,“那裡。”
隻一瞬,祁笠的臉頰冒出淺淺紅暈,“哦……剛才,是為了撿它。”
何醞點了點頭,松開了祁笠。
祁笠望着洞壁,一扁平薄片石從洞壁凸出,又似一扇屏風,與洞壁形成三角空間。望着望着,祁笠不禁想起剛才驚魂時刻,何醞正壓着他躲在如此狹隘空間中,不由得臉上發燙,熱滾滾的。
何醞眉間一緊,“紫蔓山基地人員信息表,王良,王大柴,王小柴。”停頓了一下,一手拈起紙張,翻到了第二頁,“一共六十人。”
祁笠拿過名單,掃了一眼,上面記錄着姓名,還有一寸照片。
祁笠浏覽着人員信息表,但名單之下,還有紙張靜躺于何醞手中。
何醞雙手展開紙張,蹙着眉,“是地圖。”一手指着上面的紅點,“我們在這裡。”
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标記,曲線縱橫交錯,祁笠凝視着地圖,神色複雜,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何醞。”
何醞嗯了一聲,望向祁笠,“發現了什麼。”
祁笠從背包中取出一份地圖,“這是紫蔓山最新地圖,而你手中的地圖比它更詳細、範圍更廣,多了幾條河流,也多了洞穴。”
詫異地目光望向祁笠,何醞内心咯噔一下,“短短幾分鐘,他竟發現了兩份地圖之間的差異,多了幾條河流,幾個洞穴,一目了然。”
“祁笠。”何醞不由得低吟一聲。
祁笠啊了一聲,目光掃視地圖,一手指劃着多出來的河流、洞穴,告訴何醞兩份地圖之間的差異。
何醞盯着祁笠,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良久移開視線,繼續向下翻手中的文件,“枯藤水。”
祁笠頓時望向何醞,側頭探了過去,“枯藤水信息庫。”
祁笠視線向下移去,一幅彩色圖像映入眼簾,果實似殷紅櫻桃,直徑約莫五厘米,果肉飽滿豐實,數個果實的果梗一起聚集在一支主枝上,也就是說,這些果實共同連接着一個總果柄。
祁笠一臉欣喜,“啊,這就是枯藤水的果實。總果柄連接着枯藤水的蔓莖,原來它們活似一串葡萄。”
何醞瞥了一眼身旁之人,臉上不知何時浮現出一絲微笑。
祁笠接二連三地喜上眉梢,“枯藤水的花是淡藍色。”
“這是枯藤水的花?這不就是一隻藍鳥,尾部翹着三根羽毛嗎。”何醞說。
“這是花瓣,這是花絲,這是花蕊。”祁笠一手指畫着,認真地糾正旁邊之人的說辭,側着頭,停頓了幾秒,“不過,你說得也對,确實像一隻披着一層淡藍絨的小鳥。”
噗一聲,祁笠擡眸望向何醞,“你笑什麼。”
何醞即刻收起笑容,“不是我。”
何醞望着祁笠嚴謹的神色,不由得笑了一聲,他也不知為何突然發笑,隻是凝視着身旁之人,内心莫名覺得甜滋滋的。
祁笠伸手欲想繼續翻頁,何醞反手捏住紙張懸在空中,“這是最後一張。”
“沒了,沒有記載枯藤水的用途。”祁笠一臉失落。
何醞凝神盯着旁邊的洞壁,須臾,伸手将文件放回原處,一端探出窄道,一端隐蔽于凸石内側,右手輕輕打亂了紙張,“我發現時,它就這樣躺在地上。”
“啊,剛才那倆人,還有那個叫阿尋的人,不知是誰丢落了。”祁笠說。
何醞向前走了幾步,轉身面向祁笠,“如果是剛才那倆人丢下的,那個叫阿尋的人一定能發現這些紙張。”
“這些紙張灑在此處,很容易被人發現。那三人中,最後離開的是阿尋。這裡是1号試驗區,像這些機密文件不應該在此出現。”
“但依目前情況來說,隻有兩種原因,第一,阿尋離開時丢下了。第二,那兩人丢下的,但最後離開的阿尋,至于為什麼沒發現,隻能說明這個阿尋,眼瞎。”
何醞走近撒在地上的文件,再次撿了起來,“若不是個瞎子,阿尋會撿起它,而不是我撿起了它。”
“那就是阿尋了,阿尋最後走出的這地方。”祁笠說。
何醞掃視着數株枯藤水,“先前,我們跟蹤聲音來源,發現了斷截的枯藤水蔓莖,緊接着發現了這裡。是誰制造了聲音,又是誰留下的枯藤水蔓莖,現在又撿到了文件。制造這一切的人,目的又是什麼。”
“如果是阿尋丢下的文件。”祁笠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叫阿尋的人。剛才那倆人就要發現我們了,多虧了那個阿尋,我們躲過了一劫。”
“我們現在站在這裡,正是地下洞穴,千岩萬轉路不定,若是平常,最易迷失方向。”何醞說。
“若有了一份地圖,那就一切無需擔憂了。”祁笠搶聲而出,“這份地圖,極其詳細,不是普通地圖。”
“是阿尋。”祁笠說,神色略顯激動,“是阿尋指引我們來到了這裡。”。
“無論如何,我們必須找到那個叫阿尋的人,不論指引我們的人是他,還是不是他,必須先找到他。”何醞說。
祁笠仔細查閱人員信息表,面露苦澀,“可是這上面沒有記載阿尋的人,阿尋也許隻是他的花名,他的真實名字叫什麼。”
“别看了,如果是阿尋,這紙張不會記載他的信息。”何醞說。
祁笠接過何醞遞過來的文件,放置背包中,手中隻留下一份地圖,頃刻前撿起的那份地圖。
何醞按照祁笠指示,緊貼洞壁走在前方,約莫走了十幾米,右手洞壁突然斷裂,似隕石墜落地球,砸出一口圓形隕石坑。
隻不過這口石坑倒挂垂直而立的洞壁,但周圍卻粗糙不平,一扇虛開的精|白鐵門伫立眼前,顯得格格不入。
何醞突然停下腳步,後背貼牆,伸長脖頸,借着門縫徐徐探向鐵門外,雙眸時而上時而下,時而左時而右,耳朵緊貼洞壁,忽而一手扯過祁笠。
何醞一手握着祁笠手腕,偏頭望向他,“沒有腳步聲,鐵門外面是一條通道。”
臉頰上的紅潤并未消散,反而又紅了幾分,祁笠屏着呼吸,“你先松手。既然是一條通道,那就證實了,這份地圖沒有問題。”
祁笠右手重獲自由,一手托着地圖,眉心微微縮了一下,“這裡有一隻眼睛。”
何醞湊上前,祁笠手指的地方,一單隻正瞠大的眸子對視着他,“手繪的眼睛。”
祁笠嗯了一聲,“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祁笠一手指劃着,整張地圖出現了無數隻眼睛,“全是手繪。”
何醞目光一亮,“别動,你手指這裡,是水簾度假村,這些眼睛都是攝像頭。”
祁笠用手指劃時,指尖觸着度假村酒店,而不久前,他們曾調查周邊監控找尋邢玖下落,何醞已将周邊監控位置一一記于心中,而這些單隻眼睛剛好與監控位置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