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頗陡,若從山腳仰望,似懸崖一般,劍指上空,隻不過峭壁間,綠樹挺立,仍讓人卻步不前。
下坡時,借勢狹小土埂,微微隆起的青石,幾乎一鏟滑落,身體後傾,滑行而下,速度極快,何醞在前他在後,步伐同起同落,滑翔之下,一攤鮮血急速向後倒退,“誰的血。”
不多時,何醞一手抓住了祁笠,就此停在坡腳高埂處,高埂之下亂石聳立,水流湍急,滾滾而下。而不遠處,亂石之上,一個高挑身影縱來躍去,還有兩個身影正順着長藤躍下深壑。
何醞眺望急流,心下一揪,狂奔了過去,順着長藤一滑而下。
“何隊,蔣煥、祁贽從那邊掉進急流中去了。”程警一手指了指深壑的方向,“還好,掉進了水窩中,但河水又太急了。”
祁笠一手扯着粗長藤,蕩了下去,順着指向,一眼望去,深壑腳下長着奇形怪狀的亂石,‘沙灘’兩字從祁笠腦中一閃而過,“是石灘。”石表光滑锃亮,越近壑畔越枯涸,似翹起了一層皮,越近水源越濡濕,周身濕漉漉,滴入水窪,最終彙入急流。
“深壑下面不是石灘,正好是深潭,被急流沖到下遊去了。”程警停頓了一下,低垂下颏,“水濁……飄着一層紅,一眨眼,紅色就消失了。”
祁笠一怔,青眼一抖,知道那一層紅是人血,水太急太猛沖散了鮮血,吞噬了它。
幾人沿着亂石一縱一躍,追趕着急流,不知過了多久,直升機早已懸在空中,徘徊旋轉。
‘蔣煥,祁贽’喊聲不斷,重音疊起,愈來愈響,直至後來,急流兩岸陸陸續續出現了多隻金絲猴,繞着一群警察,縱躍在藤樹枝蔓之間。
太陽幾近落山,急流中仍未發現異常身影,薊劭奔在最前,餘晖灑在臉上,晶瑩剔透,水滴欲落未落,滿臉的水漬不知是冷汗還是急流濺入的水珠。
忽然,山中傳來一陣猴啼叫,登時,急流兩岸的金絲猴疾速竄向前方,叫聲越來越響。
祁笠站在亂石上,眺望急流,忽覺前方喉啼不止,似哭泣似哀鳴,驚慌錯亂,似發生了什麼,祁笠并未多想,一心隻想尋到蔣煥、祁贽,收回目光躍向另一個河石。
不知過了多久,金絲猴順着高埂上的長藤躍向了薊劭,欲要靠近又小心謹慎地止步于前,遲遲不敢太過接近,隻是距離薊劭一丈多遠處,沖着他,啼叫不停,越吼越兇,甚至有幾隻呲着猴牙,還有幾隻轉着猴圈,看的人猴急猴急的。
前額青筋突起,薊劭死死地盯着急流,絲毫不懈怠,生怕一時疏忽,錯過了蔣煥、祁贽,并未察覺猴群異樣,而左後方的何醞隻是瞥了一眼,并未理會。
祁笠望着前方,卻一怔,薊劭前行,金絲猴也跟着前行,薊劭停下腳步,金絲猴也停下。靈光一閃,想起之前,野外考察,深山中發現了一種新草藥,他的師兄用新草藥救了一隻松鼠猴。
後來那隻松鼠猴領着幾隻受傷的同伴,一路追随考察隊,啼叫嘶吼,他的師兄率先發現了異樣,才知領來的猴子受了傷。
再後來,考察隊紮營休宿,一群猴兒送來了果實,長此以往,猴群竟同考察隊處成了朋友,甚至幫考察隊解決了難題,采摘竄天樹上的葉子。
考察隊無法到達的地方,那群猴輕而易舉地竄去了,回來時,手中攥着植被交給了考察隊,還有甚者,吓跑了危及考察隊的毒蛇小獸。
祁笠望着金絲猴,又有幾隻從急流下遊疾竄而來,而薊劭一旁的兩隻猴,卻又順着長藤躍回了來時路,薊劭跨過急流躍向前一個大石,一隻體型較大,顯得年長的猴子沖向前,似要躍過去,卻被急流吓退了,停在原地嘶叫。
急流中生着長石,石表仰天而望,一個颀健身影借石縱橫急流中,何醞也未在意猴群,一味地搜視,從不落下任何一個角落。
祁笠沿着深壑腳下,一路狂奔向前,依稀覺得金絲猴發現了什麼,蓦然大喊,“快,快跟上金絲猴!”喊聲沖破了急流的轟隆聲,搜救人員的喊聲。
“祁教授,你說什麼?”幾名幹警一臉驚愕。
“金絲猴,發現了蔣煥、祁贽。”祁笠大喊着,“薊警,何醞,快追上金絲猴!”
幾名幹警不知所然,但目光追随着金絲猴,不可思議地喊着,“好多猴!”
“是猴群!”
“為什麼來了這麼多金絲猴!”
“金絲猴找到他們了嗎。”幹警的目光時而落向祁笠,時而落向猴群,半信半疑,不可置信地加快了腳步。
何醞遠遠地望向祁笠,雖然不清楚祁笠為什麼斷定金絲猴發現了蔣煥、祁贽,但他相信此境況下,一向謹慎的祁笠,不會無緣無故地如此決斷。什麼謊論,什麼冠冕堂皇,祁笠絕不會如此。
“薊哥,追金絲猴!”話音未落,何醞疾躍向深壑腳下,追着金絲猴狂奔了去。
西方落霞中,依稀能瞧見柳葉眉大小的太陽腦袋,越向急流下遊,山勢越低,山頂遮住了餘陽,縱然望不見了。
人頭攢動,追在金絲猴後方,不知奔了多久,忽然,眼前又出現了一群金絲猴,它們跳躍在一根粗樹幹上,轉着圈兒,不知叫喊着什麼,尾巴飄在水中,周身濕哒哒的。
樹幹一頭橫伸在急流中,一頭插入了硬石群中,裡側堆滿了亂枝,外側僅挨着凸起的長青石,隻不過樹幹端頭長出青石一尺多許,急流拍打着樹幹,撞向長青石,一波又一波。
又有四五個青石翹首望天,阻擋了急流的去向,靠近河畔的怪石同橫在急流中的樹幹夾成了一尺寬的支流,堵斷了主流。
樹幹裡側飄着兩個人影,面孔朝天,急流拍打着他們的下肢,一伏一起,搖擺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