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煥,祁贽!”何醞大喊一聲,并無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費了極大氣力,終于撈出了挂在樹枝上的祁贽、蔣煥。
一旁的幾名年輕幹警,看上去剛入警沒多久,垂眸望着躺着的兩個人,一人額頭鼓起一個拳頭大小的疙瘩,一臉冷白,雙唇暗紫,一人右臉頰生了一條兩寸多許的劃痕,面部毫無血色,不知何時紅了眼,滴下幾行淚。
衆人默不作聲,隻是安靜地望着躺在平石上的祁贽、蔣煥,還有幾名幹警指揮着救援直升機,不多時一根望不到盡頭的救援繩從直升機上一落千裡。
幾名幹警快速清理包紮着祁贽、蔣煥的傷口,“祁贽的右手……骨折了。”
“蔣煥……失溫了。”
祁笠一怔,鼻間不由得湧上一股酸氣,直沖入腦,緊緊地握住了雙拳。
“薊隊,得想辦法分開他們的手。”
薊劭雙手搭在蔣煥胸前,一起一落,做着心肺複蘇,臉色越加黯然神傷,沒了一點血絲,嘶啞了一聲,“好。”
祁笠低垂眼眸,望着蔣煥、祁贽的手,隻見兩手緊緊相握,十指交叉緊鎖,祁贽的手背冷白透明,指骨節死死地頂起肌膚,指尖深深陷入蔣煥的手背肢骨,形成了五個月牙凹點。
而蔣煥的手黯淡無光,五指彎曲,指尖并未觸中祁贽的手背,一名幹警試着分開兩人的手,試了多次,絲毫未動,“薊隊,分不開。”
“什麼?”薊劭顫着音。
“分不開,祁贽的手握得太緊了,掰不開他的手指,也拉不動蔣煥的手。”
“再等等祁贽。”何醞跪在硬石上,雙手搭在祁贽胸前,同樣做着心肺複蘇,上身隻剩下一件白襯衫,水珠透過單薄白衣滴落在祁贽身上。
“薊隊……蔣煥的脈搏不……不跳了。剛才,還能感覺到跳動,現在,我……我感覺不到他的脈搏了。”幹警艱難地吐出了任誰也不想聽到的‘不’字,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像一塊糖果卡住了咽喉,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蔣煥。”薊劭喊了一聲,“蔣煥。”又喊了一聲,壓着音,語氣溫軟,雙手越加顫抖,不停地按壓蔣煥胸部,力道越來越重,眼見前胸凹陷地越加明顯。
“薊隊……蔣煥的肋骨會撐不住的。”一名幹警擦了一下冷汗。
“蔣煥,醒一醒,你想知道什麼。”薊劭顫着音,手上的力道并未消減,按壓頻率越來越快,“我告訴你,全部……告訴你。”
“蔣煥。”薊劭接連不斷地低吟着。
轟隆隆,急流拍打着亂石,一刻不停。何醞的雙手一起一落,接二連三地呼喊着祁贽。其他人低眸,沉默不語,臉上滾下幾行淚。金絲猴不再啼叫,安靜地蹲坐在一旁,睜着明眸,瞅着人類。
一隻金絲猴繞着幹警跳來跳去,懷中抱着一隻小金絲猴,突然間,伸出一隻長臂拽了拽蔣煥的左手。
祁笠一怔,那隻金絲猴幼崽雙臂環着大金絲猴的脖頸,臂上纏繞着白色繃帶,隻是繃帶沾滿了泥塵,黑灰相間,髒兮兮的。
“吐了,祁贽吐水了。”一名幹警激動地喊着。
何醞喊了一聲,“祁贽。”
祁贽咳了幾聲,少頃,微眯着眼簾,神思恍惚,翕動着薄唇,“蔣……煥。”
“蔣煥在旁邊,已經救上來了,你先松手。”何醞壓了壓聲音,語氣顯得平穩了許多,似無事發生。
祁贽扭動着細頸,半睜着眼睑望向一側,輕輕地喊了一聲,“蔣煥。”望了一眼毫無血色的臉頰,一條劃痕醒目刺眼,目光移向蔣煥腹部,猛然間,蠶豆大小的淚珠從眼角滾滾而下,神色哀傷,“我……”再也發不出聲來。
緩緩松開了左手,移動着手臂欲要觸摸蔣煥臉頰,卻不知怎的,左手酸軟無力,怎麼擡,怎麼移,總是絲毫不動,他又嘗試移動右臂、腿部,同是如此,他完全無法支配四肢了。
一名幹警見祁贽松開了手,火速将蔣煥運上了直升機,祁贽緊緊地盯着蔣煥的身影,緊接着他也上了直升機。
祁笠挺着脖頸,昂頭望着遠去的直升機,一滴淚從眼角滾了下去,嗒一聲,落在青石上,“蔣煥。”
岸上猴聲啼不住,翹首望向直升機離去的天空,不多時,猴聲漸漸消散,猴影竄向山林。
天空逐漸昏暗,何醞收回了目光,轉過身去,望着遠去的金絲猴,神色複雜,不經意間,餘光瞥見不遠處的綠樹,站着一個黑影,戴着鴨嘴帽,口罩遮擋了半張臉,齧齒徹骨,提步飛追去了。
“何隊,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