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琅看着手機屏幕上俞今的主動來電感到心情非常複雜,直至呼叫過期他也沒接。他知道這意味着關于愛人的秘密又揭開了一點,但他怕了。
他怕是他的疏忽、他的粗心讓他沒能拉住廣笙赴死的心。
他回想着廣笙自殺前的那一天,他們一起吃了飯,出去買了花,廣笙在本子上對着插好的花描描畫畫,就和他們相愛的每一天一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他試圖回想起廣笙是不是笑了,或是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哭了,最後回想起來的隻是廣笙撫摸他臉頰的雙手。
帶着她特有的香味,溫暖又柔軟的觸摸。
好像是在和他做最後一次告别。
但他卻沒能拉住。
電話未通,俞今坐在書房裡看着白闆上已經整理好的圖片和文字,皺着的眉頭再也沒松開過。
她和許溧在少女時代沉迷于推理懸疑的劇集和小說,主角團們坐在一起對着白闆上密密麻麻的線索三言兩語就能探讨出真相,作為觀衆的她們在故事外拍手叫好,直到自己也入局之後才知道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沒那麼精彩也沒那麼激動人心,隻有無盡的哀歎和遺憾。
死者的一生被拆解成了一段一段中性的事實文字,可她的感受她的心情又有誰能知曉?
白闆的左邊寫着廣笙高中時的經曆:
“2018年,廣笙17歲,高二和彭琅開始交往,在校期間被數學老師wei/亵,向母親和班主任求助後未果。”
“高二下半學期末尾聲稱被男友強/jian後報警。”
“2019年,廣笙18歲,四月時母親去世,六月參加高考,八月訴訟結束,彭琅被宣告無罪。”
“訴訟期間和訴訟之後依舊和彭琅保持交往。”
“高考如願考上政法大學,法學專業民商法方向。”
白闆的右邊寫着廣笙大學時的經曆:
“2019年9月進入大學。”
“2022年,廣笙21歲,5月時有謠言稱其被學校老師包/yang,随之有她的不ya視頻在學生之間傳播。”
“2022年底,廣笙自殺。”
寥寥幾語,足以展示這是個悲劇,但這個悲劇之中還有未解之謎。
結合校園樹洞的内容和宿管阿姨的描述,有人拍到了廣笙和民法老師出入賓/館的照片,引起了學生之間的議論,學校介入調查之後發現是誤會一場,但估計各式各樣的故事版本已經流傳甚廣。
通過簡單檢索學校官網和公衆号,俞今很輕松地就找到了那位民法老師的信息——薛明清,33歲的男神老師。
作為大學老師而言确實外貌可圈可點,俞今回想了一下她的大學時代,男性老師們都是40歲以上的中年人了,所以也可想而知,學校裡突然出現年輕且外貌出色的老師,一定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
雖然大學裡的學生都已經是成年人,但師生之間的交往仍舊格外需要把控尺度,特别是異性的老師與學生之間。翻了翻學校的樹洞,俞今發現關于薛明清相關的内容還挺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的愛豆,有點誇張,也有點讓人有些隐隐約約的不适。
所謂的校園樹洞是一個名為“說給ZFer”的微博号,該賬号的使用者開放私信,學生們通過私信的方式将各種想說的話發給樹洞,樹洞再将私信内容隐去私信者的名字後以微博的形式發送至平台上。
當初廣笙相關的内容已經被删除,應該是因為圖片和色/qing網站而觸發了平台的審核機制,但據劉嘉所說,雖然這條微博很快就被删除了,但大部分人都已經截了圖,并且這些截圖在學生的微信群之間流傳很廣,他至少看到過五六個不同的微信ID傳播相關的内容。
賬号的使用者、發布圖片的人、發布視頻鍊接的人都在待調查青清單之上,需要向平台調取有關主體的身份信息,但俞今更想知道的是學校方面都調查了些什麼。
廣笙的父母皆已去世,并無其他家屬,幸好她和彭琅已經領證結婚,彭琅作為廣笙的配偶目前是唯一有合法身份可以去和校方溝通的人,但她打了幾個電話都沒能打通,讓她的心裡有些焦躁。
但她又有些慶幸彭琅沒接電話,目前所知曉的這些信息,俞今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叙述給他聽。
告訴他已逝愛人從未宣之于口的秘密,甚至以死亡作為密封,太殘忍了。
正在俞今思緒萬千之際,彭琅給她回了電話。
……
事關廣笙,俞今于心不忍,她将會面的地點定在了單與文家中而非律所,她無法接受坐在冷色光線的會議室裡闡述關于廣笙的信息。
她坐在書桌的裡側,彭琅坐在她的對面,此刻的白闆已将字迹面翻轉隐藏,以确保彭琅不會看到那些讓人心痛的内容,單與文站在白闆背面,盯着上面的字迹眉頭緊鎖。
彭琅的狀态很不好,頭發蓬亂的散在額前,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清晰可見,跟他們上次見面相比,他似乎瘦了一些。
俞今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維持平靜的語氣陳述她近段時間所調查到的線索。
“彭琅,我接下來說的這些,你需要一字一句地聽好。”
“我初次遇見廣笙的時候,我還是剛入行的律師,那個時候她作為強/jian案的受害人委托我們律所代理相關事宜,而你是那起強/jian案的被告人。”
“我當時和廣笙碰面過很多次,非常同情她的遭遇,雖然最後未能将你定罪,但我依舊覺得你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