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钰邁步過去,想直接觸碰周良仙,又在空中頓了一下,隔着手套将周良仙翻過去,刀口周圍青紫痕迹不明顯,傷口呈不對稱梭形。他又去看了一眼馬正民的傷口,下了判斷:“是單刃刀。”
沈汀的專業雖然跟仵作搭不上邊,但她仔細回憶修複遺體用的工具繼續道:“單刃刀更容易掌握切割的方向和力度。”沈汀走到離她最近的那句屍體前,一點也無避諱地拿了銀針,細細查看傷口:“雖然傷口邊緣已經開始幹燥發黑,但傷口切割幹淨利落,割下皮膚的同時也沒有傷到肌肉組織,此人是剝皮熟手。”
她頓了一頓,又問:“沈……我爹他在德縣有交惡的仵作嗎?”
“也不一定就是仵作,殺豬殺魚的屠夫也可以的。”沈汀把銀針放下,職業性地開始思考怎麼修複遺體。
經沈汀一問,衆人的眼神落在周仵作身上,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沈仵作雖然技術不錯,但也沒有壓榨其餘仵作的生存空間。至少明面上的仇家沒有。”
方钰聽了,輕聲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吏人秘密探查。
“嗯……大家沒發現這間屋子裡還缺了個人嗎?”沈汀把裹屍布蓋上,順便将沈闊、周良仙的眼閉了。她的眼神掃過馬正民的眷屬及一衆吏人。
秦主薄道:“少了赤箭?”
沈汀搖頭。
方钰蓋上周良仙的裹屍布,道:“少了沈厭寐。”
沈汀覺得這名字難聽,但還是朝方钰點頭:“還是同從前一樣聰明!從案發之時到現在,姐姐居然一面也沒露。我擔心她也……”
顧大娘在此時忽然擡頭道:“兇手不是沈汀,也許是沈厭寐呢?”
沈汀挑眉,方钰也未答話,隻有秦主薄看熱鬧似地示意她繼續說。
顧大娘清了清嗓子:“沈厭寐同沈家三人多有争吵,屢次将還是瘋子的沈汀趕出門外,并且前一陣子,她可是也同馬縣令吵了好大一架,鬧得十分難看,若是仇殺,這行兇理由也足夠,而且她會點醫術,屍體裡的毒也說得過去。”
“是的是的,前段時間馬縣令邀沈厭寐上府診治,沒過多久,她就衣衫不整地跑了出來,馬縣令臉上也挂了彩。”
沈汀嗤道:“那是他活該。若是毒殺,她殺了便殺了,何必還要再剝下人皮多此一舉?既然沈厭寐同我關系惡劣,多次将我趕出家門,我為何還好端端活着?”
衆人一陣沉默,而就在這沉默的間隙,屋外卻有一個吏人攜了狀紙匆匆過來,先是朝方钰見了禮後,才将狀紙奉給秦主薄,低聲說了些話。
沈汀聽得含糊,正打算問一問時,拿着狀紙粗粗掃了一眼的秦主薄卻仿佛捧了個燙手山芋似的,火急火燎地呈給方钰:“劉家人報沈厭寐失蹤!”
太巧了,沈汀見秦主薄對方钰恭敬的模樣,作為平民的她一時也不敢多問,隻好豎直了耳朵聽。
方钰:“多久發現失蹤?”
秦主薄:“據劉家說法,沈厭寐申時出門,此後再也沒回來過了。”
方钰摩挲了一下狀紙後慢慢開口道:“馬正民交惡的人都列個名單,今晚申時給我。秦主薄派人追查沈厭寐下落,找到立刻知會我。沈汀再同我去一次沈家現場。”
沈汀答了聲好,随方钰動身,衆人魚貫而出,行至義莊門前時,早有小厮揣着手在門邊樹旁候着了。他快步跑來,邀着方钰朝馬的另一邊走去。
沈汀向着馬走,走到半途刹住了腳,轉頭看見方钰先她一步在熱氣騰騰的包子攤前坐下,也不喊她,隻把盛滿白粥的碗放在她的方向。
在沈汀心滿意足地坐下時解釋了一句:“今天下午有得忙。”
“稽查兇手時,第一個被害人十分重要,等你喝完粥便動身。”
沈汀咬一口包子,胃暖了一些,連着也不計較方钰的冷臉,心道他這人面冷了點,心還挺好。
方钰也沒閑着,草草喝了幾口粥後,又轉身同低聲随侍讨論已收尾的案情。他沒避着沈汀,她無意間聽了一耳朵,發現與此案無關後自覺離得遠了些。
不多時,包子鋪側面牽來一輛馬車,有個青年束發踏馬而來,一路小跑至方钰身側,大聲道:“哇,真是沒天理,我在隔壁縣為你善後,你還在此處悠閑地吃粥!我可不管,給我也來一碗。記在他賬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