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從方钰身上挪開,卻意外地發現靠近凳腳的地闆上,落了一圈灰白粉末。
這是……
方钰也發現了沈汀那瞬間的錯楞,快步走到他身側,阻止了沈汀貿然伸手觸摸的動作,自己拿了塊錦帕沾了一點,然後将它放在鼻下小心翼翼地聞了聞。
極為淺淡的焦苦味像小鬼的彎鈎,輕而易舉地牽出了方钰某些不好的記憶,導緻他的臉更冷了些。
他直起身體,目光落在日光斑駁的門外,不多時便有一個人影帶着爽朗笑意從門外晃進來,劍眉星目,整個人仿佛得了女娲青睐,各處都濃墨重彩。沈汀這才看清楚蕭頌安的模樣。
他快步過來,朝沈汀老友一般地眨眨眼,遞給方钰一方錦布,這布金絲銀線,流光溢彩,價格不菲,蕭頌安盯着方钰手上沾了白灰的錦帕,挑了一下眉,心想這線索還真是撞到一處去了。
方钰先開了口:“昨日申時沈厭寐出門,回了沈家,而沈家也邀了賓客用餐。五個人,其中兩人未動有毒的菜肴。沈娘子,還記得你坐哪個位置嗎?”
沈汀沒說話,蕭頌安自動接了話頭,他抱着臂,一手指着方桌上的碗筷擺布方式道:“按照我朝規矩,客人坐于掌家人右側,若客人為男性,出嫁或未出嫁的女兒都會坐在主母同側。那麼左側順序應該是主母、出嫁大女兒、未出閣小女兒。”
他将沾了白灰的錦帕遞給方钰:“這是在馬正民遇害的那間屋子裡發現的。”
方钰擡眼,想問些什麼,蕭頌安卻擺擺手道:“這灰在窗下,約摸着兇手殺人後翻窗跑了,我跟着這條線索去追,後院連接的街市人來人往,馬糞牛糞攤在路上被畜生踩得稀爛,看不清什麼了。”
也就是說,線索又斷了。
方钰撚開白灰,道:“再去訪問鄉鄰誰人在沈家做客,沈家出事後有沒有人見到沈厭寐的影子,這灰是艾草灰。離端午尚遠,除了仵作,醫者之外還有誰家中常配?”
“神棍?”沈汀突然出聲,将兩人的視線齊齊引了過去。她一見到這兩人就有點發毛,再加上方钰确實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方钰,因此更有些拘謹:“不是說神棍會拿艾草啊什麼東西搞一點淨化嘛,呃,比如說燒辟邪草木驅邪之類的。”
她從前對這些神鬼感興趣的時候,還曾買過幾副塔羅牌,據說可以用鼠尾草淨化能量,因此那段時間她家中常備。
蕭頌安同方钰辦過好幾年案子了,對方钰這個悶葫蘆的一言一行算是了如指掌,見方钰點頭,他便即刻轉身道:“得嘞,我去找人。今晚把名單給你。”
臨走前,蕭頌安朝沈汀眨巴眨巴眼睛,問了一句:“好聰明的娘子,你還記得我嗎?”
好耳熟的話,他在門外站了多久!
方钰看她一臉驚訝,冷淡地補了一句:“從你進房時他就在門外了。”
沈汀趁他們聊天間隙端起來的古人架子“咔吧”一聲裂了。
見沈汀沒認出來,蕭頌安略有些失望,明亮的眼眸一垂,沒過兩息又亮起來,笑道:“看來我有做事不留名的大俠風範!”他轉頭朝方钰囑咐道:“馬縣令家我已查探完畢,剩下的交給我,你三天沒合眼了,先去醉仙樓歇會兒。”
蕭頌安風風火火地走了,留沈汀還硬着頭皮尴尬,方钰話也少,默默收着錦帕,日光漸暖,沈汀忽然問:“昨夜替我鳴不平的是他嗎?”
“嗯。”
好,又冷場了。
沈汀看他收拾完,整理好身上有些皺褶的官服後朝門外走去,目送他走出幾步,他在沈汀視線裡慢慢回過身來,依舊是簡短的一句話:“你要住這?”
言下之意是你不害怕麼?
沈汀聽懂了,沈汀大喜,她剛剛還琢磨要是偷拿沈家的銀錢去客棧住一晚算不算盜竊,沒想到他心細如此,沈汀忙道:“害怕,特别害怕。”
眼神期待得仿佛把下一句補全:“求求你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