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飽飯後,方钰同蕭頌安先回了衙門,打算不驚動旁人,守株待兔。
沈汀則一擦嘴,擺擺手踏上了回家的路。一想到快要結案,簡直是風也溫柔,花也香甜,她打算先回一趟沈家,看看有沒有什麼機關讓她回到現代,順便把沈厭寐的衣物找出來弄個衣冠冢。
沈家父母和沈厭寐關系并不好,就不埋在一起了吧?免得下去了也要吵架。
沈汀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才兩三日沒看見沈家的門楣,卻好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久遠,等到沈汀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傻了眼。
等等,這封條誰撕的啊!門也開了……
沈汀頓時冷靜下來,難道是兇手去而複返?還是哪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鬼屋探險”?
不妙,沈汀想到那晚的毒,不得不後撤一步,打算回縣衙搬救兵。
就在她轉身之際,門内卻傳來一個女聲:“小汀。”
“吱呀——”顫巍巍的門被打開,沈汀卻由這一聲模糊了雙眼,她愣着轉頭:“姐?”
這一聲姐卻不是喊的門内的女人,而是現代世界裡在孤兒院和她一起生活的“姐姐”。曾經許諾着要陪對方一輩子的誓言被沈汀當時的缺點輕而易舉地撕裂,兩人天各一方,最後都不得已斷了聯系。
當沈汀轉頭看見面前的女人不是蘇蘭時,激動的心被迎面澆了一盆冰水,她後撤一步,臉上的疑問之色盡顯。
那女人穿着長褙子,戴着珍珠發髻,雖有病色但對上沈汀的眉眼也堪稱溫柔。
“我是阿姐啊。小汀恢複神智之後便忘了我嗎?”
“沈厭寐?”沈汀問了一句。
“不,不是沈厭寐。是關照棠。”她說得堅定,接着朝沈汀溫柔一笑,快走兩步,将怔愣着的沈汀抱進懷裡,緩聲道:“是不是吓壞了。抱歉……”
一樣的聲線,一樣的神色,當年分别時都還是不懂得掩藏情緒的小小孩童,一經多年,蘇蘭是否也會出落得這般亭亭?
沈汀順勢埋在關照棠頸側,清苦的藥香裹挾了她,沈汀有些哽咽,或許因為原主的情緒,亦或者是她本身的思念和……一點對蘇蘭從不聯系她的怨恨。她的淚不知不覺流下,仿若一顆滾燙的火星落進關照棠的皮膚上。
驚得她一陣戰栗。
沈汀放開關照棠,急忙問:“還好嗎?他們都說你跳河自盡了,怎麼不聯系我啊……”沈汀眼前模糊,拽着關照棠的袖子哭道:“媽媽死了,奶奶也病了,你怎麼再也沒聯系我了。你過得好嗎?你身上痛不痛啊……”
沈汀擡頭,看見關照棠的臉和一絲不苟的發髻忽然就愣住了。她不是蘇蘭,她是關照棠啊。她低聲說了一句抱歉。
關照棠權當她神智還沒徹底恢複,摟着她肩膀徐徐道:“周良仙死了,是她罪有應得。此次我死裡逃生,竟被關家認回成了關家庶女。這些天不聯系的原因是……”
她摟着沈汀進了門,門前的血泊還沒清理,又因為回南天潮濕的天氣往外暈了一圈血水。兩人站在血泊前,看自己的影子映在血泊上,像兩朵糾纏的雙生花。
關照棠扯下外衫,露出處理好的纏繞胸前至左肩肩頭的紗布:“他砍了我一刀,但準頭不夠沒能把我殺死。我一路逃至河邊,跳了水。再醒來後便在關府了。”
“兇手是王多用嗎?”
關照棠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點點頭,反而問道:“你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沒等沈汀反應,她又自顧自說道:“罷了,不記得也好,我過來時還打了半天腹稿,想着該怎樣同你解釋過往種種……不記得也好。”
“此後我倆相依為命。誰也不舍棄誰。”關照棠拉起沈汀的手,看見沈汀還戴着素銀镯,有些驚訝,将沈汀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沈汀則看着關照棠滿是傷痕的手,想到她死裡逃生的絕望和辛苦,一時也沒說話。
兩人坐在廊下,看關府的女使在關照棠房内收拾貼身物件,沈汀一邊聽關照棠說起這些年的苦痛,一邊思考怎麼回家。
“沈闊是個窩囊廢,對外人禮遇有加,對内卻沒什麼好臉色。周良仙挨了打,又不敢報官,隻好把火氣往我身上撒。當年他們撿我也是圖我二十年後的聘禮,沒想到二十年後,生兒子生不出來,又把你認了回來。我怕他們摧折你,隻好當了惡人,企圖讓你主動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