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頌安則瞧着哭得不停的孩子，兩股思緒在腦子裡不停打轉。

于是短短兩息後，三人齊齊轉過身朝整理孩子衣襟的張娘子異口同聲道：“可否借宿幾晚？”

張娘子看他們的眼神愈發奇怪，剛打算拒絕，那小孩又盯着沈汀，求情道：“剛剛是他們救了我。”

青燈燭光還在震顫，在光影裡明滅的張娘子松懈下來，牽住小孩的手，邀請道：“那便随我來罷。”

女人的身影慢慢走在前方，村莊熄了燈，四方房屋被光線塑造成棺木形狀，沈汀在瑟瑟的風中咽了口口水，往方钰蕭頌安那邊靠過去。

三人不動聲色的靠攏，那女人有些尖細的聲音順着涼風蕩過來：“村子有些排外，若隻是借住幾晚倒沒什麼事。”

“天黑後不許點燈，不許出門，一人不入林，兩人不入夢。”

女人聲線平穩，卻好似極細的刀尖繞着其餘人的腦花轉了一圈，激得人皮發麻，三人越聽越詭異，不知不覺随着女人來到了房門前，她模糊的人影頭部朝天仰去，沈汀以為還有什麼奇怪的禁忌，急忙屏住呼吸細聽。

沒想到她低下頭，摸索一陣把房門開了，奇怪道：“快下雨了，你們還愣在外面做什麼？”

蕭頌安警惕地抱起臂：“張娘子，不是我們不願進去，隻是還沒明白您說的話，也怕自己又犯了什麼禁忌，擾了此地神明。”

那女人哂笑一聲：“村子規矩多，你們别見外，既然使君已經見過你們，便是默許你們留在此地了。”她頓了一頓，将小孩打發了，領着衆人朝空房走去：“有些黑，各位走動小心便好。不許點燈是因神君通常夜間莅臨，不點燈便不見人間醜惡疾苦。一人不入林，則是因為林中多有靈智未開的精怪，村民進去免不得被誤傷。”

沈汀補了一句：“兩人不做夢如何解釋？我睡眠不好，日日做夢，這也會得罪神君麼？”

張娘子打開一間房，裡面仍舊是黑洞洞的，風雨欲來，連能用來照明的自然光也沒有，沈汀聽着自己清晰的心跳聲，被張娘子推了進去。

張娘子：“小娘子放心，此夢非彼夢，我說的夢乃是黃粱夢，由使君主導，一次隻能看一人，一人隻能看一次。”

方钰問：“黃粱夢？”

“對，傳言能看盡前塵，望穿後世。上一個看過的人麼，精神失常，一個人進了林，興是死了吧。兩位郎君這邊來……”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遠，沈汀趕緊将窗打開，心跳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清晰，她睜大眼睛原地轉了一圈，不可遏制地尋找光源，心中恐慌感如同冰冷潮水浸失理智，沈汀逃也似的一把推開門，木門帶動沉悶的風撲在她臉上，張娘子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沈汀攥緊衣擺，請求道：“抱歉，我自幼極度怕黑，可否讓我跟他……”沈汀默了一瞬，想到古代人人耳提面命的男女大防，話到嘴邊硬生生轉了個彎：“我能同您擠一擠嗎？”

張娘子愣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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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汀望着黑洞洞的空氣出神，不熟悉的氣味和環境奪去了她的睡意。張娘子覺察到沈汀的僵硬，閉着眼睛側身問：“不習慣麼？”

“有些。”

沈汀睡不着，隻好壓低了聲：“張娘子，我瞧你們對神君百般信任，她真有這麼靈驗？”

“神君……”張娘子歎口氣，“她确有神通，村民們的願望大部分都實現了，每月的示神典衆人都能與神君相見，隻要每月給一些供奉，她便能讓我們過上想要的生活。”

沈汀同人聊了兩句，身心稍微放松了一點，困頓倦意一點點爬上她的眼皮，她強撐着繼續問：“那為什麼大家還在村莊裡生活，真有神通，我便許個黃金屋一勞永逸……”

朦朦胧胧地，沈汀也聽不清張娘子的話了，隻感到床因張娘子的笑晃動，她聽見張娘子笑着打趣：“哪有那般好事？神使說了，每人求的東西，要同他自身德行福報相匹配……不過神君好似很喜歡你們這群異鄉人……神君……德行不好……懲罰。”

暴雨傾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