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一片混亂中出了賭坊,剛一踏出門,便發現不管是門前商鋪的客人還是偶然經過的過路人,對沈汀一行人的惡意更加明顯了。
沈汀:果然還是太明目張膽了嗎……
三人頂着這些目光,有些不識滋味地往回趕,沈汀遠遠瞧見了張娘子的房屋,心裡有些沒底。她們公然挑釁這村中的信仰,身為村民之一的張娘子是否還能慷慨地分一方屋檐給她們?
方钰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同沈汀的腳步一并慢了下來,并默默思考退路。蕭頌安卻沒那麼多顧慮,大剌剌同木愣在門邊的張娘子打了招呼,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堆新鮮瓜果并着幾兩銀錢,笑呵呵地奉上。
就算張娘子因他們早上觸犯神君威嚴而生氣,但也沒忍心真打了這張“純粹”的笑臉。張娘子望着不遠處的林子,艱難擠出了一句話。
“萬孚村不歡迎你們,過了今晚,各位便盡早離開吧。”
蕭頌安同沈汀趕緊答應,方钰順着張娘子的視線看去,卻沒做任何妥協的反應。沈汀一邊點頭,一邊覺得方钰有時候真的跟棗木棒槌似的。
幹什麼這麼着了魔,發了瘋似的查呢?
為了一腔正義可以不顧性命嗎?
萬孚村醉在神君庇佑的幻夢裡根本不願意醒啊……沈汀撓撓頭,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工作态度,屬實有些慚愧,原本就是沖着清閑去的,結果累死累活不說還經常睡不了整覺,搞得她對工作的怨氣比鬼大。初心本就不正,工作幾年後更是說不出“我是逝者最後的體面”一類冠冕堂皇的話了。
“走吧。”沈汀提醒了一句,把方钰的思緒堪堪拉了回來。
張娘子好似在等些什麼,側身讓沈方蕭三人進去後,自己在門框魂不守舍地等了許久,直到宵禁前的最後一道更聲響起,她才恍然回神一般,提着手燈出了門。
沈汀拉開凳子,見她出去有些擔心:“天快黑了,張娘子現在出去幹什麼?會不會是打擊太大了?”
方钰沒看沈汀,眼神落在張娘子離開的方向,用手習慣性叩了兩下桌面,道:“我們太招搖了。”
“此地村民對我們起了抵觸,再接着查,實在有些困難。”他想了想,忽然擡頭朝兩人道:“我們先離開,去臨近的縣或者村莊想想解決辦法。”
還在神遊的沈汀猛地回了神,蕭頌安的反應比她更加激烈,嚯一聲直起身體:“你不查了?”
方钰垂下眸,長直的睫毛扇下來,看不清他眼中情緒:“嗯,天快黑了。各自歇息吧。明日一早就走。”
蕭頌安望着方钰回房的背影不可置信:“他?那個為了破案連着五六日不肯合眼休息的方钰說不查了?”
沈汀也有些摸不着頭腦,按照她對方钰的了解,此人對破案到了一種近乎癡迷的地步,眼前這案子疑點重重,為什麼突然說不查了?
難道是怕此地的勢力對他們不利?還是單純覺得累了?
沈汀摸摸下巴,覺得隻有一種可能,是什麼影響到了方钰的底線或者初心,導緻他放棄查案也要逃離此地?
蕭頌安聽了,古怪地笑了一下,扯了個笑不是笑哭不是哭的表情出來:“罷了,他要真的放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明早便走吧。”
你們都在打什麼謎語……沈汀皺着眉,自問可能關系還沒好到敞開心扉的地步,滅了追問到底的心思,她是外來人,終究是要回家的。
“那我先回房歇着了。”
長夜漫漫,在現代習慣嗨到淩晨的沈汀毫不意外地失了眠,今夜是朗夜,疏朗的月色從紙窗透進來,沈汀倒沒那麼怕黑了,隻眯着眼睛假寐。
張娘子失魂落魄地回來,在她身側躺了不到一刻鐘,便吸着鼻子又披上了外衣,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沈汀估摸着時間,聽見外邊的門再一次被關上後,才悄悄睜開了眼睛,她側身往張娘子的枕巾上輕輕摸了摸,濕了水的布料經風一吹有些涼。
張娘子哭過?
這麼晚了怎麼又要出去?
沈汀也慢慢起身,摸到放在一邊的衣物,一邊疑惑一邊利落地穿好,急忙忙出門時,一個不慎撞在了桌角,痛得沈汀七竅升天,她滿眼淚花地挪開,桌上的蠟燭似要跟她作對似的咕噜噜滾下來,她靠着驚人的敏感度一把抓住了。
然後衡量了一下,抓了一把桌上散亂的火柴,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