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易富貴回家當日就昏倒在自家門前,正巧被一大早去了臨縣趕回家的妻兒們撞個正着。
待易富貴由太夫看診後被告知無甚大礙後,楊氏直念阿彌陀佛。心說這黎佑辦事真是穩妥,狐狸精這才嫁過去幾天就把老爺放出來了。
對此,她難得的對易寶玲滿意了一回,不枉費他們家好吃好喝樣那小狐狸精這麼多年。
一直昏迷不醒的易富貴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心想要用來籠絡王城中達官貴人的女兒已經出嫁了。
當他醒來已經是十天以後。
此時,他靠在床頭就着妻子的手喝完藥,忘了一眼屋子裡的五個親生女兒和兩個兒子,問道:“怎麼不見玲丫頭,我這都醒來好幾個時辰了,她怎麼不來看我?”
平時在家這位養女最是和自己親近,沒理由知道自己都醒了這麼久也不來看他。
易家的子女們早就被母親嚴令,父親問起易寶玲時不能開口,就連一直遇上易寶玲之事就和楊氏唱反調的小公子也默不作聲。
楊氏端空藥碗的手一頓,臉上閃過狠戾,和朱媽相視一眼,把空碗遞給朱媽後示意她帶着少爺和小姐們出去。
屋内隻剩下夫妻二人後,楊氏神情突變,一臉傷心欲絕,“老爺,您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我……嗚嗚……”
易富貴心内咯噔一跳,不會是他的如意算盤出錯了吧?
入獄前他就給王城中的侍郎大人修書,有意将女兒送過去,隻求他能幫襯自己度過這次難關。
他出獄時就一直以為是那位大人幫了自己,正尋思着選個吉日帶養女去王城。
若是出了差錯……
民不與官鬥,他不敢想若是欺騙了那位大人他們家的下場。
“咳咳……”他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上帶着焦急之色和隐隐的怒火,“好了,别哭了,到底發生了何事?”
楊氏沒注意到他的不對,自顧訴苦,“嗚嗚……老爺,你不在的這些日子我過得多苦您知道嗎?為了把您從牢裡救出來,我跑東跑西,這邊塞銀子,那邊送禮,好不容易求得黎佑願意幫忙,結果他們家就看中了玲丫頭,要給他們家的公子做娘子………”
“什麼?”剛才還病怏怏的易富貴音量徒然拔高,“你把玲丫頭嫁給他們了?”
“我……這也是沒辦法!”
楊氏點頭的那一瞬間,易富貴手腳不停抽搐,隻覺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
連續好幾天的陰雨綿綿,今天總算放晴了,易寶玲在屋子裡實在悶得慌,她一個人不敢走太遠,便讓春芽在院子裡放了躺椅。
她在院子裡走一走,累了就在椅子上曬曬太陽。
對于古代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随遇而安,獨來獨往慣了地易寶玲沒什麼感覺。
都可以!
“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少奶奶!”春芽火急火燎的喊聲從外面傳來。
躺在椅子上用書蓋住臉的易寶玲眉頭動了一下便恢複如常,她坐直了身體看向拱月門,沒一會兒果然見到風風火火趕來的春芽。
她道:“你慢點兒,怎麼了?”
“呼……少!少奶奶,您快去看看吧,是……是,是少爺……”
易寶玲放下書已經走上前,替她順着背,“慢點說,别嗆着了。”
春芽快急死了,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易寶玲身邊伺候,對少奶奶溫吞柔和好親近的性子她欣喜得不得了,也不管冒不冒犯,腳一跺,拉着易寶玲就往外走。
邊走邊說:“少奶奶,您快點兒,少爺要把親家老爺給打了。”
親家老爺?
易寶玲被拉着往前走,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春芽口中的親家老爺是原主的養父易富貴。
不用她問,春芽這個急哄哄的丫頭就已經把來龍去脈告訴了她。
在一炷香前:
黎老爺就去了商鋪沒在家,黎修湛信了昨天易寶玲說的什麼要和他戴情侶面具的話,正要去首飾鋪訂做一個給自家醜娘子。
結果前腳還沒跨出門,易父就上門來看女兒了。
名義上是看女兒,可是實際卻是來讨公道的。
黎修湛愛屋及烏,想着自家娘子都是個溫和好相處的性子,那作為養大她的人肯定也是溫和老實本分的人。
他恭恭敬敬迎易父進門,命人奉上上好的雨前龍井,結果不識貨的易父屁股剛落座直接進入主題——
“原先是我不在家不知道,這門親事我說什麼也不會認,你這個女婿我更不高攀不起。
我女兒根本不願嫁給你,是你們黎家強搶民女,我今天就是來帶我女兒回家的。”
本來就是個炸.藥筒子的黎修湛笑容僵在臉上,沒被面具遮住的那半張臉黑氣沉沉,“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帶我女兒回家。”别人興許會害怕黎家的财富地位,可是有着大計劃的易富貴卻不以為怵。
他在王城中有人,怕個屁哦!
也就隻有楊氏那種無知婦人才白癡的将易寶玲嫁到這種地方。
官老爺做親家和商人做親家,孰輕孰重不是很明顯嗎?
“啪!”
炸.藥筒子一巴掌拍在手邊的圓桌上,他們家何時強搶民女了,不是他們家巴巴的把女兒嫁過來的嗎?
不善言辭性格又火爆的人總是喜歡用拳頭說話。
易富貴在鳳翔村待的時間不多也聽說過這位的‘威名’,眼見對方拳頭捏得咔咔作響,身體本能反應,拔腿就往外跑。
邊跑邊喊:“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要把玲丫頭帶回家。”
黎修湛本來隻想吓唬吓唬他,這一作态讓本就窩火的大少爺更是怒火滔天,也就不管他是誰的爹了,沖上去逮住打了再說。
易寶玲到的時候就是看到一老一少的追逐遊戲,老的那位體力似乎很是不錯,被黎修湛這樣年輕的少年追趕也沒被逮到。
聽春芽說他們這樣跑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易寶玲點點頭,避開危險區域走到客堂外的階梯上,“你們不累嗎?”
本就看到她到來的兩人,聽到她一出聲便停了下來。
“娘子!”黎修湛跑到她跟前喚道。
“嗯,好玩嗎?”易寶玲輕輕的掃了一眼問道。
她看得出來,或許一開始黎修湛是想打人,可是在她到達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這人戲耍對方的表情。
黎修湛驚訝得望着她,對上娘子這般平和的目光,天不怕地不怕的黎大少爺莫名的生出了一股懼意。
不待他回答,狼狽的易富貴也上前來了,與黎修湛保持着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他佝着身體氣喘籲籲,“……玲!玲丫頭,跟!跟我!跟我回家!”
說着,他作勢去拉易寶玲,卻被黎修湛揚起拳頭護犢子的兇狠模樣給吓得縮了回去。
易寶玲側身讓出了一條道:“爹,我們進屋說。”
望着這個安靜的,面貌姣好的女兒,易富貴腦子裡那種馬上就要大富大貴的夢就越來越清晰。
家裡五個女兒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個長得标緻,這可是他家道中落以後東山再起的橋梁,說什麼也不能讓黎家這隻懶□□撿了便宜。
他想得很清楚,不管女兒是不是和黎家這小子圓了房,隻要自己将她接回去,然後連夜出發去往王城。
以易寶玲的姿色,就算她不是處子,那位大人也不會嫌棄,反正隻是個妾氏而已。
“孩子,你有什麼委屈就告訴爹,爹現在回來了,爹給你做主。我們回家,這門親事你不算。”易富貴坐在椅子上急急的說道。
“爹,母親沒有告訴您嗎?”易寶玲坐在他的對面徐徐問道。
黎修湛坐在她旁邊捏着她的手把玩,識趣的不說話,涼飕飕的視線盯着易富貴。
心說這人還真是賊心不死,小爺剛才真該真的揍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
易富貴想到昨夜妻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訴苦,皺着眉心:“她當然告訴我,這事的确是她做得不對,不該不做阻攔就把你這麼草率的嫁過來……”
“爹,你可能是誤會了母親的意思。”易寶玲打斷他,溫聲細語道:“母親說了,隻要女兒嫁過來,公公就會托人把您從牢房救出來。而且母親再三叮囑女兒,以後在夫家好生孝敬公公,伺候相公,就不必挂念你們……”
易寶玲原原本本的将楊氏的話說出,并沒有半分添油加醋,最後又想到什麼,直言道:“爹,女兒在這裡很好,并沒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