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這樣的身份,倒是過得極其簡樸,身邊伺候的小童也無,更不要提什麼紅袖添香,夜間喝個小酒,還得臨時拉她這麼個管釀酒的小仙娥來倒酒。她不由又生出幾分敬佩——神君果然是個淡泊無欲的好神仙。
風吹夜長,那棋譜定是十分深奧,神君一動不動直看到夜深。她跪坐在一邊甚是無聊,眼皮子打架,也不知是何時,頭一歪伏在桌上睡着了,第二日一睜眼,發現自己已回到自己床上,身上還蓋着床雲雀羽毛織就的軟被,也不知是從何而來。
自己從寒水閣回了玄冥殿的偏殿,她竟然一點記憶都無,不知是怎麼回來的。想來神君法力無邊,大約袍袖一甩,就将她從寒水閣甩到了她自己的床上。
白日無事,她無非是釀釀酒,看看書,還把書上看來的藥方子煉成藥膏,可惜英雄無用武之地,如今九重天上太平無事,玄冥宮中更加井然有序,仙童們輕易也沒什麼傷病,她煉出來的藥膏便無處試驗。
晨歌最近忙得很,為要一雪前恥,天天忙着偷師學藝,勤練仙法,她便隻好每日去找吉祥閑聊。
說來奇怪,如今的廚房倒日日有瓊漿。原本是王母娘娘壽宴上才有仙飲,對仙者來說是有助靈力的大補藥,在玄冥宮中倒好像并不是十分稀奇。
她飲着瓊漿,對吉祥嗟歎:“若你知道有誰病了,定要告訴我。到如今我制的藥膏也隻用過一次——那日我在碧谷泉邊見到一隻大灰貓,屁股上秃了一塊毛。我給他塗了藥,也不知好了沒有。”
吉祥怪她有眼不識泰山,嫌棄地道:“什麼大灰貓?那可是隻貔貅。”
她奇道:“那是隻貔貅?我竟摸了神獸貔貅的屁股?你怎知那是隻貔貅?”
吉祥忽然漲紅了臉,不自覺地捂住屁股道:“那……那……那自是因為我也見過那隻貔貅。”
她舉頭望天,仔細想了想,搖頭道:“啧,不像。貔貅是獅身龍頭,那隻灰貓沒角,樣子十分普通,八成隻是隻灰貓而已。”
吉祥氣鼓鼓地道:“那是因為他年幼,尚未長出角來。等他成了年,自然是隻威風凜凜的神獸。”
晨歌四處學藝,同仙童們混了個臉熟,常常帶回來些八卦轶事,多是些神君如何英勇善戰的故事。十八萬年前神魔大戰,神君彼時不過是個三千多歲的小童,便跟着創始天父出戰,玄甲銀槍,同諸神一道大敗魔君,這是《天庭大事記》上記錄在案的典故,九重天上每個仙童仙娥都讀得滾瓜爛熟。
有時候晨歌也會聽說些旁人不知的秘辛。有一次晨歌便回來偷偷道:“你可知神君此番下界渡劫,渡的是個什麼劫?”
她不知,晨歌便示意她附耳過來。原來神君此次下界,雖出身在大戶人家,卻父母雙亡,命運多舛,長大後卧薪嘗膽,與叔父鬥智鬥勇,終于得報大仇,還抱得美人歸。晨歌娓娓道來,她磕着瓜子聽得津津有味,聽到後面不禁問:“仇人都鬥死了,那美人呢?如今豈不是與神君天人兩隔?”
晨歌被問住,也是不知。仙童們與仙娥們喜歡的話本向來不同,仙童們喜聞樂見的故事也就是神君如何逆襲報仇的部分,至于美人,不過是點綴而已。至于神君,阿惠在心裡默默想道,神君淡泊無欲,德高望重,所謂渡劫,不過是必經的磨難,事既已了,心定也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