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谕手插着兜,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雖然頭發蓋眼,但陳舷看見他撇下去的嘴角,看見他緊咬着沒有血色的唇。
看起來,方谕在生氣。
陳舷很理解他,他也憋了滿肚子的火。
但那是他爹混蛋,跟方真圓還有他兒子都沒關系。
“進來吧。”陳舷說,“那個……呃,方谕?”
方谕擡起頭來,朝他眯了眯眼。
陳舷震了下。
半遮住眼的長劉海後頭,是一雙攝人心魄的丹鳳眼。
他眼尾狹長,眉眼深邃,神态冷清淡漠的眼中,此刻一片戾氣,看來氣得真是不輕。
可偏偏他整個人蒼白消瘦,嘴唇毫無血色,倦頹得眼中的怒火有氣無力。
方谕的丹鳳眼太漂亮,帥得陳舷不自禁深深一震。
即使方谕是在瞪他。
“……你進來瞪我呗,”陳舷讪讪搓了搓手,“别站門口瞪了,怪累的。”
方谕還是沒動。
真難搞。
陳舷想。
陳舷頭大了一圈,硬着頭皮說:“進來吧,你餓了沒?我給你點外賣。”
“用不着。”
方谕終于出聲了,他聲音啞得厲害,陳舷吓了一跳。
他走進來,手插着兜掠過陳舷,聲音厭倦又不耐煩:“少管我。”
“我不是管你啊,我是關心你……”陳舷無奈,“你别聽我姑姑瞎說,我不會瞎管你的。咱倆好歹以後要在一個家裡一起住了,就和平共處嘛。”
“誰要跟你和平共處。”
方谕放下這麼一句,轉身進了他家客廳。
陳舷被他噎得說不出話,走進去一看,方谕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前傾着身,兩手擱在膝蓋上,拿出手機來。
手機是很老的機型了,是四五年前的牌子,早已被市場淘汰。
他低着腦袋,深皺着眉,眼神煩躁。
陳舷靠在牆邊看着他,發自内心地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無力。
老陳真能整。
陳舷想,整個後媽來就算了,還整個後弟。
後弟還是這麼個硬茬,一點兒都不可愛。
跟個刺猬似的。
陳舷苦笑了聲,手機忽然在卧室裡響起來。
陳舷轉身走進卧室,一看手機,是尚銘。
“舷哥!”
電話一接起來,尚銘就喊他,“打電動去呀,昨天說好的!”
陳舷把卧室門關上一半,轉身坐到了電腦跟前:“打什麼打,打不了了,先知。”
“啥?”尚銘莫名其妙,“什麼閑置,你有二手的東西要賣?”
“屁嘞,什麼耳朵。”陳舷重重歎了一聲,“我爸要結婚了。”
“什麼!?!!”
尚銘撕心裂肺的震驚大叫傳來,陳舷差點兒被震了個耳膜穿孔。
陳舷也對着電話喊:“你吼什麼!!”
“廢話啊!不喊才有問題!”尚銘喊,“太他爹炸裂了啊哥!什麼情況啊,昨天放學你不是還跟兄弟說你爹沒對象嗎!!”
“因為我以為他沒對象啊!誰知道他有!昨天你前腳剛走,後腳他就跟我打電話,說明天他就結婚!有病吧!一點兒預兆都沒有!”
沖動地把話喊完,陳舷一哽,才想起客廳裡還有個人。
他突然心虛地打了個嗝,悄悄走到門邊,從半敞的門縫裡往外偷偷看去。
方谕沒動,神色也沒變,還是一臉煩躁地坐在最靠窗的地方。
陳舷松了口氣。
電話裡,尚銘一無所知地唠唠叨叨着:“你爹這事兒真不是人幹的,帶着孩子二婚的也不是沒有!六班那個班長你知道不?她家也是二婚家庭,她媽在結婚前就帶她見過她後爸,倆人相處的不錯,她媽才帶着她嫁過去的。”
“你爹倒好,結婚前天才告訴你。再說這是告訴嗎,這不就純純下通知嗎!我跟你說舷哥,這壓根就是沒拿你當個人看,沒拿你當成個兒子尊重!”
尚銘義憤填膺。
真是個好兄弟,陳舷的事兒他都當自己的事兒氣憤。
陳舷都要聽哭了。
他哈哈笑了聲:“也沒辦法,我現在說不許結婚,他也不會同意。”
“那你現在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就是現在,你什麼想法?”尚銘語氣小心翼翼起來,“你哭了沒?”
“我哭屁啊,他都沒怎麼管過我,天天放養。”陳舷轉身靠在牆上,“還真是沒什麼情緒波動,就是煩,煩他一點兒預兆都沒有。”
“那該煩。”尚銘說,“那你幹啥呢?一會兒要去布置婚禮?”
“不去,他不讓我去,說怕女方不自在。”陳舷說,“我在家。”
尚銘興奮起來:“那我去你家打電動啊!”
“不方便。”
“咋不方便啊?”
“家裡有人。”陳舷五味雜陳地又偷偷摸摸往門外看了眼,“你消停會兒吧就,我這幾天抽不開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