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半夜兩點多了,病房裡的人一點困意都沒有。顧傾之擡頭看了眼,頭頂的點滴還剩三分之一左右,真是夠慢的了。
隻是這樣躺着讓他覺得心煩,旁邊,秦遇剛弄了個陪護床過來。
“我下樓去買點東西啊,但這個點應該也沒什麼能吃的了,我就看着買了啊。你有什麼特别的,想要買的沒?”
“你還是……”
“得,如果要我走的話你還是别說了。”秦遇低頭瞧他,“你就别逞強了行嗎,老實躺着吧,我等會兒就回來了。”
秦遇剛走出去幾步就又轉頭回來了,他看着,問了句:“你想上廁所不?”
“不想。”此時的顧傾之有些體會到那種生無可戀的感覺了,扭頭看去了窗邊。
“好,有急事的話打我電話啊。我應該半個多小時就回來了。”
秦遇走後,這病房徹底安靜了下來。他到底不是個細心的人,顧傾之的點滴還沒紮完,等下還要通知護士來換藥。但顧傾之自己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受傷的手要伸長,盡力去按牆壁上的呼叫鈴。
顧傾之左右看了眼,将這間病房看了個全。他這來得突然,什麼都沒準備,也不知道秦遇那個粗心的人能不能買全東西。
還有,一個讓他擔心的事情。
他看了看自己被石膏包裹起來的腿,又想着剛剛秦遇說要住院幾天的話,他有些為自己的存款擔憂。
真是,越想越煩。
而且,燒烤店怎麼辦,如果秦遇真的要在這裡陪着自己的話,那生意怎麼辦……
顧傾之的滿腦子都被這些愁人的事情裝滿了。
他再看了眼自己動彈不得的腿。
真的,很操蛋。
顧傾之想拿手機,卻忽然反應過來在不久前的一片忙亂中,自己的手機從衣服口袋中飛了出去,砸在了地上,現在那屏幕應該是已經稀巴爛了。
沒有手機來打發時間,難道他要開電視?
可是,他的眼睛左掃掃,右看看,很好,電視遙控器在隔壁床的桌子上。
這下,他也不用嫌棄電視了,還是躺着思考人生吧。
安靜之中,顧傾之的肚子叫了兩聲。
一般這個時候他都吃完飯準備睡覺了,他轉頭看了眼外面的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見樓下的畫面,也不知道秦遇什麼時候能回來。
就在他内心煩躁不安的時候,有人推開了病房的門。
可以感受到,這人用了力氣,并不是小心翼翼的感覺。
顧傾之扭頭看去,第一眼便呆住了。
門大開着,蔣言明還是那身衣服,左手停留在來回輕微晃動的門上。他戴着帽子,因為奔跑,有些歪了,額間上也多了很多汗珠。
視線兩兩相對,蔣言明的目光一直在搖擺。他的眼睛在帽檐下擡起,幽深的目光先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人,看見了他此時的模樣。随後,目光落在了那麼明顯的石膏上,看着那條被擡高架支起的右腿。
“那個,就是腳踝韌帶扭傷。顧老闆從台階上摔下去了,所以才……”
半小時前,聽到這句話的蔣言明臉色都變了,沒能控制住語氣:“他現在在哪?”
小紀結結巴巴地說出了醫院的名字和病房的房間号。
蔣言明什麼都來不及管,轉身就去攔車。小紀看着,在身後有些無措,低聲說了句:“他的手,也受傷了……”
此刻的蔣言明很沉重,本來以為這已經很糟糕的他又看見了那隻病床上的右手,上面纏了厚厚一層的紗布。
明明,站在門口的人很高大,身姿挺立,可為什麼,看着就沒什麼力氣。
顧傾之沒想到蔣言明會來。
他的第一反應是驚訝,可眼神很快便淡定冷漠了起來。躺在床上的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樣子,但他知道,不管什麼樣子,都一定是狼狽的。
所以,他很快就将頭轉去了前方。
門撞到牆壁的聲音漸漸消失。
随後響起的是幾步之外的腳步聲。
蔣言明邁步走進了這個房間,反手将門關上後還沒等走近,沒什麼力度的質問聲音便在他的耳邊響起。
他還是沒看他。
“誰讓你來的?”
沒等到回應,顧傾之用餘光看見了已經站在自己床邊的人。
顧傾之知道躲不過的。
他扭頭,清白的眼擡起,微微張着沒什麼血色的唇:“走。”
蔣言明低頭,用那樣好似鎮定的語氣問着:“手是怎麼回事?”
“我說,你走。”
這像是兩個人在隔空對話,完全不管對方在說什麼,隻是自顧自地說着自己想說的。
蔣言明的目光很輕地移走,向左邊走了兩步,想伸手摸一摸這個堅硬的石膏,安慰它。
他卻隻是想想,站在這裡,側頭看去:“我不走。”
“你……”顧傾之想動卻被控制得牢牢的,剛擡手就被頭頂的點滴限制了,他隻能躺着,實在是沒什麼威力的感覺,“誰和你說的?”
這次,他回答了。
“我看到了他的朋友圈,給他打電話,他不接,所以我就去了店裡。”
“店裡的人和你說的?”
他點頭,沉聲問了句:“誰幹的?還有,你這腿和手是怎麼傷的?”
顧傾之不想回答,也是覺得沒必要和他說這些。
他看着,很狠心的模樣,壓着聲音說了句:“我說的話你忘了?你再來找我,我就報警。”
“你報吧。”蔣言明轉身去拿紙杯接水,背對着他,“報了,等我處理好了,我還會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