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之很快說:“沒有,不疼。”
還沒等護士說下一句話,蔣言明就問了:“真不疼嗎?”
“不疼。”
護士聲音大了一點,似乎覺得他是在嘴硬,立刻說:“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疼。疼沒什麼的,隻要不是特别疼就行,如果覺得特别疼,或者傷口滲血的話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們。”
蔣言明應下:“好。”
護士走後,顧傾之小聲嘟囔了一句:“真不是很疼啊。”
站在床邊的蔣言明看着他這個樣子,眉眼早就淡了下來,很嚴肅的模樣。
就好像,疼的是他一樣。
顧傾之擡頭,清白的眼很亮,隻是平常地望着,問了句:“沒感染的話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了?”
蔣言明走開了,避開這個眼神:“要是沒有撕裂的話應該更快就能好了。”
“……”
剛坐下,蔣言明就回頭:“現在洗頭嗎?”
顧傾之看了眼他的屏幕,反問了句:“你忙完了?”
“嗯。”但其實是忙不完的。
“那,那洗一下吧。”
洗完頭後,蔣言明還是坐在他的身後,這次,他沒遞上毛巾,而是先問了句:“要不要我幫你?”
輪椅還傾斜着,顧傾之沒有直起身,連眼睛都還沒睜開:“什麼?”
“幫你擦一下。”
蹭的,眼睛睜開了,明亮的第一秒,看見的就是那雙深邃的眼。
明明頭頂的光更刺眼,可在這一刻,他的眼中就隻有這雙眼睛,還有,這張臉,奪去了世界的一切。
短暫停滞後,他向旁側看去,嘴上拒絕得很快:“不用。”
蔣言明沒多說什麼,将輪椅調好後才開口:“那你自己擦,别碰到了。後背,如果碰不到的話就叫我幫忙。”
他将純白的毛巾遞了過去,然後,自己走了出去。
後背,确實是碰不到的,上次顧傾之連脫衣服都嫌麻煩,所以隻是簡單地解了扣子,随便擦了下。但這次,他是真的想把衣服脫下來,好好用水擦一下。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将衣服褪至腰間的時候,他猶豫了。
伸出的胳膊無論怎麼用力卻還是碰不到想碰的地方。
不死心地試了幾次後差點把胳膊扯到,顧傾之放棄了,沉默地坐在輪椅上。
好像,有些無力,也有些動搖。
忽然,他轉頭,無意地看見了側邊的鏡子。
算了。
他又擡起了手,将解開的扣子一個個地扣了回去。
碰不到的,不碰便是了。
聽見動靜後的蔣言明走了過去,快速的腳步卻在到門口的時候停下了。
門縫中,他看見了在努力扣扣子的他,第一次沒扣上便執着地再試一次。等都扣好後,他将雙手放在了輪椅的兩邊,想要自己轉身,沒想過喊他。
所以,蔣言明就自己走進去了。
“好了?”
“嗯,我自己可以。”
顧傾之說自己可以,也确實可以。他自己推着輪椅走出了洗手間,回到了床邊,然後試着從輪椅上站起來。
這次,他沒再隻是看着,抱起來的時候說:“下次再試。”
後來,兩個人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蔣言明洗完澡後坐在了那個長桌子前的椅子上,面前放着自己的電腦。顧傾之除了看動漫也沒什麼别的消磨時間的方式,手受傷了,就連遊戲都不能玩。他第一次覺得,眼前的動漫沒那麼有趣,越看越煩。
“能幫我個忙嗎?”
顧傾之本就沒多專心看,聽到後就向側邊看去:“幫什麼?”
蔣言明拿着電腦走到了床邊,然後,将亮着的電腦放在了柔軟的被子上。他說:“我有點累,想睡一會兒,你幫我看看這些有什麼問題,行嗎?”
屏幕上正是顧傾之不久前夠着去看的設計稿。
他有些猶豫:“我能看?”
“能。”蔣言明說,“我睡會兒,你幫我看看,有什麼問題你等一下和我說。”
蔣言明都不知道這個陪護床是什麼滋味,這才第一次躺上去。
顧傾之看着他,問了句:“你睡就睡,定鬧鐘幹什麼?”
蔣言明剛放下手機,定了個四十五分鐘的鬧鐘:“就睡一會兒就行,你有事叫我。”
說完,很快就閉上了眼。
顧傾之将動漫關掉了,把自己的電腦拿到一邊去之後輕輕地将他的電腦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那之後的幾十分鐘,他看得很認真。
手指向下滑動,一點點地放大看細節,就連這明明能看清卻還是将頭湊近看的動作都和從前一樣。
指尖輕觸,鼠标下滑,突然點進了電腦底層程序塢中的一個圖标。
他不是故意的,不想窺探别人隐私,本應該立刻關閉的,但是,整個屏幕瞬間就讓他怔在了原地。
一格又一格,将屏幕分開。
每一格裡面的照片都有他本人的身影。
有合照,可更多的是單人照。
有正臉,可更多的是側臉,或者,背影。
他看到了下面的那兩行小字。
3788張照片,501個視頻。
上次更新:一月前。
一月前是蔣言明換電腦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