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王朝所轄地域略算方正,地分五州,州下設縣。北為沂州,南為煜州,西為鑒州,東為杲州。大慶定都坦州,位于所統地域中心。
大慶天子宇文铄,正值壯年,昔日南征北伐,如今四海安幫國泰民安已有十年。
宇文铄育有二子,皆已成人,為一統前所出。長子宇文玖為皇後所出,今為太子,位列東宮。次子宇文珏生母蕙貴妃,今未封地,安于慶都。
自古皇子多争鬥,太子宇文玖與二皇子宇文珏年歲相近,嫡長都占的大皇子,太子之位自然毫無懸念。
母雖憑子貴,可得寵這方面,皇後卻遠不如蕙貴妃。皇子之間的明争暗鬥,皇後妃子之間的勾心鬥角。王權之下,苦不堪言的甯家便是這鬥争之下的犧牲品。
活過了六十多的甯振毫不費力地便能看清這底下的暗潮湧動,他仰天長嘯心如死灰無可奈何,可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們,就覺得活着還有意義。
曆經風霜的老人的歲月的經驗總是能讓他咬着牙快速地挺過來,隻要家人還在,就還有希望。
柳予安看不懂王子皇孫的勾心鬥角,也志不在王權朝政。在長途跋涉一個多月後,一行人終于抵達煜州安平縣——此行放逐目的地。
此行押解之人許是得蕙貴妃授意,路途并未有任何刁難,反而租借車馬,讓甯家衆人輪流歇息,當是全了往日情份。
盡管如此,甯母身懷六甲途中兇險萬分,兩次虧得官兵拿得甯振藥方抓藥及時。
想是世人皆願交好良醫,同行官差原先不刁難的授意,因得見識了甯振從生死線上将兒媳拉回的醫術,不刁難便成了尊敬。
此行放逐之地安平縣,位于北地煜州東南,臨杲州。安平縣四季分明,想必已是劣中選優之地。
豔陽高照,日将至正午。一行押解之人将甯家衆人帶至安平縣縣衙後便要離去。
略顯破敗的縣衙門内,為首官差交代甯振道:“我等此行差事已完成,原是可逗留幾日,可途中耽誤太久,我等需速歸,您老過後随衙内差爺去交戶籍,今日便能安下。”
曾經精神矍铄的甯振褪去了意氣風發的外衣,掀開了經曆家破人亡的滿臉滄桑。他抱拳作揖回道:“多謝各位官爺此行的顧及,老朽無能,無以為報。”
“我等已得胡公好處,無需挂心。”為首官差語罷擺擺手而去。
一行雖是放逐,好賴并未太過凄慘。風餐露宿而來的面黃肌瘦隻是表象,面目瘡痍的内心才是衆人的痛苦根源。
甯振交代柳予安守在衙内門口看顧衆人,自身前去交落戶籍。柳予安望向風塵仆仆的衆人,一時百感交集。
甯母因着痛失丈夫女兒,又經路途颠簸的長途跋涉,原本略顯圓潤的臉肉眼可見地瘦脫出了尖下巴,她單手扶腰,肚子卻顯得更圓了。
曾經歡脫快樂的甯純,拉着母親的手,乖巧地倚靠在府衙門内,不發一言。
柳予安最後望向身側眉頭微蹙的甯簡,稚氣未脫的小臉上似乎醞釀着柳予安熟悉又心疼的表情,那是恨意。
甯簡感受到了柳予安的目光,毫不避諱地把眉頭擰得更緊。柳予安想起曾經的自己,如此相似。
他移開看着甯簡的目光,望去甯振離開的方向,從去的方向等待他歸來。
柳予安腰微彎,右手拉起了甯簡左手。他未發一言,緊緊攥着的手仿佛真能給予力量。
無聲的安慰傳遞到了甯簡的身上,撫平了微蹙的眉頭。甯簡随着柳予安等待的目光等待着,眼眶裡打轉着的委屈的淚晃晃悠悠後憋了回去。
等待的力量盼回了甯振,身旁随着一名身形比甯振略高的紅衣黑襟帶刀衙尉。二人避着正午的日頭,快步走至衙内門口。
跟随而來的衙尉個高腿長,清逸俊朗。衣袍恰到好處的收腰顯得他腰闆挺直一身正氣,行至門口處時快步大跨兩步,帶着些許少年郎的潇灑。
個高腿長的衙尉恍了一眼身形修長瘦削但挺拔的柳予安,一眼恍過又略帶訝異地定睛瞧了眼柳予安俊美清冷的臉,而後若無其事地偏開頭去。
衆人目光停留在歸來的甯振身上,并未關注衙尉短暫的目光停留,面無表情的甯簡不動聲色地看進了眼裡。
人在屋檐下,也曾風光無限如今略顯凄涼的甯振恭敬對衙尉道:“差爺,我這一行老幼耽誤了您時間,還麻煩您帶路了。”
來人模樣二十左右,氣質灑脫,笑起來便讓人眼前一亮,一出聲便讓人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