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需要歇息一下嗎?”回大柳樹村的路上,眉頭頻蹙的甯簡第七次側擡頭問道。
“無事,輕微暈血,已緩過勁兒了。”柳予安似若無其事地強顔歡笑,步伐不停。
“那便慢一些,晌午前也肯定能到的。”甯簡退而求其次道。
日頭曬懵了柳予安,血液也被熱得重新流通起來,駭人的蒼白也因着血液的熱,再次紅潤。
“好。”柳予安因着這不動聲色的慰藉眼角染了笑意。
在日頭上到最高時,二人如期而至地回到了黃土屋的家,灌了幾口湯水,柳予安不管不顧地迷迷糊糊倒頭睡去。
說來好笑,長途跋涉下來,老弱婦孺尚且康健無虞,自诩是壯漢的柳予安倒先病倒了。
好在少年身強體健恢複力強,沒出兩天又是活蹦亂跳的一條好漢。
病中的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再次清醒時黃土房已經有了家味了,嗯,至少看上去不再黑悠悠的了。
這大概是來到大柿子樹村的第三個,或者是第四個清晨,柳予安帶着大病初愈後的虛弱醒了來。
披衣散發走出廂房,院内無人,柳予安站定其中。恍惚間的不真實感再次襲來,天地暈頭轉向地收攏又複位。今夕何夕,柳予安腦子一片懵。
“予安,你醒了。”甯母語氣溫柔略帶驚喜,抱着針線籃從大門口進來,“來吃着米粥,鍋裡還熱着呢。”甯母向前引柳予安進中廳坐好。
神遊宇宙的柳予安思緒被來人驚了個空,恍惚的不真實感瞬間土崩瓦解,被一聲“喝粥”打回這更不真實的人間。
“你坐着,我去給你端碗粥。”甯母順手将針線籃放到中廳木桌上,轉身去廚房。
“我來吧,甯...您歇一下。”向來奉行自力更生的柳予安不假思索起身越過甯母,自身走去廚房。
甯母随後慢步跟着,繼而善解人意地道:“喊我陳姨吧。”便是知道這種情況下,“娘”這個字眼是萬萬說不出口的,更遑論婚還未禮成。
甯母更知,婚未禮成并不算甯家女婿,大好年紀的少年郎因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自私被拖累在甯家,已覺得問心有愧。
但一家老小若是沒有正當年的男人撐着,又不知如何過活。良心和生存在這種現實中難以兩全。
“陳姨”。柳予安走進廚房端碗,側頭喊了一句,以示聽了進去甯母的話。
挽袖舀了一碗濃稠的米湯,碗底倒并未舀進去幾粒米,被汗水打濕的長發淩亂披散,一彎腰落了幾縷在端碗的手邊。
柳予安盛好米湯端出進中廳,甯母小心翼翼地跟着,挺着肚子的孕婦意在看顧大病初愈的少年,反讓少年起了擔憂之心。
二人中廳内坐定,少年用勺舀着小口嘬着米湯,婦人身單面瘦,更顯得孕肚格外地大。
“爹帶着小簡去山上看看有沒有能用的藥材,小純在鄰家同玩伴玩耍。”甯母穿針引線,先開了話頭。
“哦。”柳予安不知如何作答,單字應了句,又覺太沒禮貌,表面動作不變地小口嘬着湯,内裡抓耳撓腮地絞盡腦汁沒憋出半個屁。
一個多月的共苦也讓甯母對柳予安略微有了着了解:不接觸時看上去是冷漠的,但相處下心是熱的,隻是有些不善言辭罷了。
甯母低頭繼續飛針走線,淡淡地說了幾句家長裡短,絕口不提先前的苦難。
柳予安對甯母善解人意的話題轉場感恩戴德。
一碗米湯剛見碗底,甯振便帶着甯簡進了院來。柳予安意欲起身,甯振先一步進來中廳,大手拍了拍柳予安肩頭示意安穩坐着。
甯振坐下,甯母順手倒好茶水。多倒出一碗,對着院内的甯簡道:“小簡,先進屋喝口茶水。”
“感覺怎麼樣了,這病來勢洶洶,估計是中了暑氣,累到了。”甯振喝了一口茶水,看向柳予安道。
“已經好多了。”柳予安神色淡淡。
“進食先保持清淡,這幾日好生歇歇。”甯振輕歎一口氣,一口喝盡杯中茶水。“今日天太悶,恐憋着一場大雨,虧得屋頂補了。”
甯簡院中擺弄了一下這兩日采來的幾小堆草藥,未雨綢缪地收了起來。
去廂房拿了柳予安的發帶和木梳,便進了來中廳,利索地給柳予安梳通頭發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