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這一把将柳予安拉到門口,将大傘遞到手中。“快走吧,予安哥,你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
柳予安:……
“額,不是,一會大雨你今晚回不去。”
“那我先走了。”柳予安接過小這遞來的傘,走出鋪門,回頭道:“謝謝了。”
小這搖搖手,轉頭小步跑去關窗。
風來得驟,柳予安到達大柿子樹村時,天上已壓下了黑雲。
村内轉了個拐角,熟悉的自家土牆外聚了零散幾人。大門外幾人見柳予安來,紛紛散開。
此時院内出來一老婦人,是前院趙奶奶。柳予安去上工後,每日給趙奶奶三個銅闆,請幫做午晚兩頓飯。
此時的趙奶奶火急火燎,見了柳予安後更是語無倫次:“甯,甯家小子,快快,來來。”
趙奶奶像揪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揪住柳予安袖子往院裡帶,大力帶了柳予安一個踉跄。
一覽無餘的院内,甯母躺在中廳門口,手捂肚子,身下所見全是血。
一把剪刀紮在了側後頸,整個刀頭沒了進去,血滋滋地沿着刀身細噴,隻留人還睜眼眼睛呼哧呼哧地喘氣。
柳予安更踉跄了,他松下回來時小這給帶的大傘,反抓趙奶奶手臂:“快,快去喊我爺爺。”
“我,我家小孫子,已經,已經跑去叫了。”趙奶奶話說不利索,定在了院内,倚靠着藥架試圖緩解無力感。
柳予安感覺天旋地轉,步履不穩地踉跄邁步,走了幾步便一個趔趄跪在甯母面前。
他試圖不去看這些血,咬着牙,度着青筋抱起甯母,将人抱到東屋床上。又随手拿了件疊在床頭的衣物往甯母脖頸下塞。
剪刀不敢拔,血更是止不住地滋溜細噴。柳予安頭暈目眩呼吸困難,不知是淚迷了眼,還是汗進眼裡鹹出了淚。
甯母直勾勾地看着房頂,嘴巴嘬喏地張了張,沒有說話的力氣。
仿佛是憋了一口孤注一擲的氣,甯母哆嗦地緊抓住了床邊眼花胸悶的柳予安的胳膊,順着胳膊扯了柳予安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甯振和甯簡進門時,看到的便是渾身是血的柳予安站在甯母床前,泛白的手正緊緊被甯母攥着捂在肚子上。
甯振懵地晃了一下,大手條件反射地抓住了門框,“小簡,去,去鄰居家找小純,我不叫你别回來。”
甯簡咬着牙地紅了眼,眼淚卻是一滴也沒掉,轉頭跑出門外。
甯振晃着進了東屋,甯母還插着剪刀的脖頸處血已經不再冒。他将顫抖的手指摸在了甯母脖頸另一側——已經沒了脈搏。
“人沒了。”甯振聲音沙啞,語氣中或是悲痛,或是滄桑,也或是無奈。半年沒出,接二連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讓他老眼含淚卻無法流出。
柳予安被甯母緊抓的手還沒松開,柳予安的眩暈氣悶感過了個高潮,已經漸漸能夠平和呼吸。
他試圖将手抽回去,卻是一下子沒抽動,而意外之中,他感到了甯母的肚子的鼓動。
柳予安内心大驚,他語帶顫抖地驚道:“肚子,肚子在動,孩子孩子。”
甯振不為所動。
柳予安輕使了勁兒,抽出了手,雙手激動得抓握住甯振:“爺爺,孩子,孩子還在動。”
甯振轉頭看向柳予安,又看看甯母肚子,肚子輕微又鼓動了一下。
柳予安覺得自己是用了二十多年來攢的膽氣,他松開握住甯振的手,咬牙憋氣拔出了插在甯母脖頸出的剪刀。
剪刀的拔出帶了一小股血,借着拔的力道,噴了柳予安半臉。
柳予安滿血的手拿了剪刀頭,将刀把反遞到甯振眼前,哆嗦的手配了顫抖音:“爺爺”
甯振愣了幾個呼吸,接過剪刀,呆愣變成了堅定。“予安,去,去燒熱水。”
柳予安對上了甯振堅定的眼神,軟着腿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