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縮着自己抱着膝蓋，婆娑的淚眼還在不住地出淚，他擡頭向柳予安哭喊，試圖在沒有答案的問題中，尋求不知所求的答案。

“柳予安，我的家沒了。我爹爹，我大姐，如今我娘親也沒了。為什麼這些事會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要讓我受這樣的罪！”甯簡袖子揩了一把眼淚鼻涕。

“我從小懂事聽話，我不讓他們為我操心，我努力想讓他們輕松，讓他們開心。憑什麼啊，憑什麼要發生在我們家。”甯簡聲嘶力竭的向柳予安哭喊。

“我從來沒做過壞事，所有人都告訴我善有善報，為什麼到頭來反而壞人安然無恙，我們就要受這些苦這些罪！為什麼啊！”

柳予安向前探身，眼中含淚一把抱住了甯簡，他不争氣地想到之前的自己也是如此怨天尤人。

“小簡，我都懂的。”柳予安聲音哽咽，仿佛抱住的是從前的自己。

“你才不懂，你才不懂！誰都不懂。”甯簡惡狠狠地哭，身體卻借着柳予安擁抱的勁兒，緊緊地反抱，試圖在這冰冷黑暗中尋求一絲慰藉。

“小簡，哭出來就好了，我們都會好起來的。”柳予安一手緊抱，一手摩挲着甯簡頭發，像撫順炸毛的貓崽。

“柳予安，柳予安，為什麼！為什麼！”甯簡不求回答地問，聲嘶力竭地喊。

哭累了，喊啞了，身體卻依舊緊繃繃地抱着柳予安不松手，就像溺水的人兒孤注一擲地抓住身邊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柳予安感覺到甯簡的身體漸漸放松了下來，他輕輕分開兩人緊抱的身體，試探性地換了一隻腳，一股麻勁兒沒緩過來，踉跄地蹲坐到了地上。

他拍了拍麻了的那條腿，直着腿坐到了甯簡身旁的石闆上，甯簡稍微讓了讓，以讓柳予安有更多的位置。柳予安單手摟住甯簡的身子，不讓繼續讓位置。

他轉過甯簡的臉，兩人側頭對視，柳予安拇指輕拭了甯簡臉上的淚痕，雙手輕按甯簡雙腮，按摩腮幫的肌肉。

甯簡覺得柳予安雙手輕柔極了，就那麼仿佛了然一切地，正正好地松弛了因大哭而無法張開的僵硬咬肌。

“小簡，我們回家看弟弟吧。”柳予安手上動作未停，語氣輕柔含笑帶淚地望着甯簡的眼睛。

甯簡雙手攥住柳予安按動的雙手，不可思議地望着他，無語凝噎欲言又止，眼眶又蓄上了淚。

一個生命的消亡總是能從另一個生命的新生上得到延續，人類繁衍的意義便是帶着這種令人敬畏的神性，一代又一代地傳遞着精神的寄托。

“我們，回家。”甯簡模模糊糊地擋在眼前的淚看得柳予安更不真切了，一個眨眼便淚珠便由不得控制地滾到了柳予安手背上，經由腕間的紅痣滾進了柳予安袖間。

柳予安應着甯簡的“回家”二字起身，山洞外的雨勢也頗通人性似的弱了些許。

柳予安拉起甯簡的手，二人走到洞口前時才見甯簡隻剩一隻鞋。

“跑丢了。”甯簡因長期未進水，哭得喉嚨發幹，他咽了一口唾沫，啞着嗓子道。

柳予安彎腰拿起洞口旁的傘，遞到甯簡手中，聲音清柔道：“小簡，可以幫我撐傘嗎？”

甯簡接過傘，不知所雲地點頭。

柳予安背對甯簡半蹲下：“來，我們回家了。”

甯簡望着眼前柳予安的背，頓了一瞬，打開了傘，抱上了這并不厚重的背。

他在耳邊輕輕對柳予安回應：“大哥，我們回家。”